第1章 惊雷·课桌前的轮回(1/3)
三月广州的湿热已在空气里埋下伏笔,粘稠的暖风裹挟着粉笔灰的颗粒,在老旧的教室中无声旋舞。
阳光如熔融的琥珀,穿透蒙尘的木格窗,在黎景辉摊开的《电工基础》扉页上烙下一块滚烫的光斑。
扉页内侧,蓝色圆珠笔工整誊抄着父亲黎国强的字迹——“电力安全,人命关天”。
讲台上,物理老师的声音透过凝滞的闷热嗡嗡传来,每一个关于继电保护时限阶梯配合的音节,都像钝锈的齿轮在陈旧的轨道上艰涩碾磨,在他混沌的意识表层留下模糊的划痕。
“……主保护应在0.5秒内切除故障,后备保护时限阶梯须逐级递增0.3秒以上,确保选择性不失……”
黎景辉骤然睁大了眼睛。
心脏如同一匹失控的野马在胸腔内疯狂冲撞,每一次搏动都沉重地锤击着肋骨,带来沉闷的痛感。
冰冷的冷汗瞬间从每一个毛孔里炸开,浸透洗得泛白的浅蓝色校服衬衫,布料死死黏附在骤然绷紧的脊椎上,冰凉、湿滑,贴着皮肤如同冰冷的蛇蜕。
视野中的一切开始扭曲、溶解——黑板上繁复的继电保护逻辑图熔化成流淌的黑色沥青,前排女生扎起的马尾辫在日光折射中融成一团晃动的、失焦的赭石色光晕,窗外那颗百年老榕树新抽的嫩芽在过曝的光线下疯狂摇曳,化作无数挥舞的、翠绿的鬼爪……所有景象被一股无形的、沛然的巨力骤然撕扯、揉碎,又在下一个心跳狠狠拍回原处——纤毫毕现,锐利得刺眼,真实得令人窒息。
前一瞬的记忆碎片还带着灼热的痛楚与刺鼻的焦糊气息:2033年深秋,南方电网区域调度中心。
空间被刺耳的、足以撕裂鼓膜的过载警报声瞬间填满!巨大的弧形监控屏上,那条象征区域主干电网负荷的猩红曲线,如同被激怒的熔岩之蟒,以令人绝望的斜率疯狂攀升,无情地冲垮所有预设的红色警戒线!视野在爆炸的、吞噬一切的炽白强光中彻底消融。
灼热到令人窒息的气浪裹挟着锋利的合金碎片和迸溅的蓝色电弧,将他像破败的提线木偶般狠狠掼向冰冷坚硬的控制台。
意识沉入永恒黑暗前的最后一个瞬间,是防爆玻璃碎片尖锐的棱角上,映照出的那张脸——刻满风霜的沟壑,凝固着惊愕、不甘与未竟的遗憾,属于四十八岁的、走到生命终点的黎景辉。
而此刻,指腹下是粗糙温热的木纹课桌,磨平的棱角诉说着无数青春的摩擦。
鼻尖充盈着劣质粉笔灰的呛人气息、青春期少年运动后汗液的微酸、窗外初绽的白玉兰清冽的花香、老旧木桌椅散发的淡淡霉味……这些属于2003年春天的、具体而微的气息,浓烈地、混杂地将他包裹。
黑板右上角,用白色粉笔在暗沉的木质边框里清晰地标注着:2003年3月11日,星期二。
物理课。
值日生:张伟。
2003年?!
荒谬绝伦的念头如同淬了液氮的钢锥,带着刺穿灵魂的寒意狠狠凿入颅骨深处,带来一阵天塌地陷般的剧烈眩晕。
濒死瞬间大脑编织的幻境?还是神经在极限高压下彻底崩断产生的虚妄?
“阿辉?阿辉!”一个压低的、带着浓重西关老街腔调的声音猛地将他从意识沉沦的泥沼中拽出,是同桌阿明——陈浩明。
那张年轻得尚未沾染岁月风霜的脸庞上,几颗青春痘在饱满的额头和鼻翼两侧倔强地挺立着,此刻却因焦急而挤作一团,写满了真实的惊惧,“叼!撞鬼啊你?面青过冥纸,唇白似石膏,成头汗好似落雨!系咪心口翳?定系绞肠痧?要唔要同阿Sir讲去医疗室?”(靠!撞鬼了你?脸比冥纸青,唇白如石膏,一头汗像下雨!是不是心口闷?还是急性肠绞痛?要不要告诉老师去医务室?)
黎景辉僵硬地、如同生锈的齿轮般,一寸寸地转动脖颈。
喉头像被粗粝的砂纸和滚烫的炭块死死堵住,每一次吞咽都牵扯着撕裂般的剧痛。
他看着阿明那张在记忆深处早已模糊泛黄、被时光冲刷得只剩轮廓、此刻却鲜活无比、带着少年人特有绒毛感的脸,嘴唇剧烈地颤抖着,试图挤出哪怕一个清晰的音节,却只吐出几声破碎沙哑、不成调的嗬嗬声:“嗬…呃…”巨大的时空错位感和冰冷的、如同毒蟒缠绕脖颈般的恐惧,彻底扼住了他的咽喉,连带着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他几乎是凭着烙印在骨髓深处的本能,强行撬动着麻木僵硬的舌根,从灼痛的喉咙深处挤出几个字:“冇…冇事,”声音如同砂纸摩擦朽木,滞涩艰难,“寻晚…温书…瞓唔够啫。
”(没…没事,昨晚…复习…没睡够。
)
话音的尾音尚在干燥的空气中颤抖,一股无法形容的、足以撕裂存在本身的剧痛毫无征兆地在颅腔最深处的幽暗轰然爆发!
那痛楚并非物理的钝击,而是他存在的核心——那个属于2023年电网工程师、饱经世故、疲惫而沉重的灵魂——被一股超越维度的霸道力量硬生生塞进了一个狭窄、陌生却又生机勃发的年轻躯壳。
无数庞大、冰冷、结构精密到令人绝望的信息洪流,如同亿万根烧至白炽的纳米合金探针,带着毁灭性的意志,凶狠地刺入、搅动、强行烙印!黎景辉眼前骤然被一片绝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