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漪拍拍胸口,说:“你们今儿这是怎么着啦,合着伙儿的吓唬我。
”
她觉得口干舌燥,拿了杯子喝水。
“我又不是成心的……”秋薇左看看她,右看看她,问:“小姐,你这……你这不是……有了吧?”
静漪一口水含在口中,忙咽了下去,说:“胡说!”
“胡说?”秋薇又左看看、右看看静漪,似乎是在琢磨这事儿的可能性。
静漪正不舒服,也没有多想,皱着眉说:“你这丫头可不是胡说吗?哎呀我困了,你快去吧。
”
秋薇笑着看静漪,说:“胡说不胡说,再等等不也就知道了么?我劝小姐别铁齿。
”
静漪瞪她。
秋薇笑的厉害,但也就不说什么了。
等静漪躺好,她给静漪掩好被子,关灯出门去。
合上门之前,她还是不甘心,回过身来又说:“小姐,我胡说是胡说,您别乱吃东西哦。
”
静漪有心想驳秋薇两句,怎奈这会儿她乏得很,一句也懒得驳了。
这一天要她想的事儿也有点多,真让她费心费力。
这会儿哪儿还顾得上想这玩笑话呢?何况她也没有那个心思。
陶骧固然是生着气出去的,她也是有些不痛快的。
要照着以前,她许是早就跟陶骧吵嘴了。
不管怎么样,虽说麒麟有错,但要紧的是得知道麒麟心里究竟怎么想的。
陶骧态度这般强硬,只会让同样倔脾气的麒麟跟他拧着,这样下去不但解决不了问题,还会伤感情,把麒麟越推越远……麒麟可从来是敬重听从他的七叔的。
恐怕顶撞了七叔回去,麒麟这会儿心情也好不了吧。
静漪心里是千头万绪,好半天没睡着。
她似乎是听到称心在隔壁卧房里哭了,想要起身过去看看,只一会儿,哭声又不见了,却听见低低的吟唱……她朦胧间又想起秋薇说的,不禁微笑。
再有小贝贝,是得叫满意了吧。
……
那陶宗麒被路四海亲自带人送回飞行大队驻地,刚进了营区,因为下午逾期未归,本来就停飞的处罚加上一等,直接被上峰下令关了禁闭。
他进了禁闭室,看看这简陋的环境。
昏暗灯光下窄窄的只有一条薄毯子的床,和四四方方的小桌子小椅子,除此之外,简直光板儿。
他瞅着眼睛都觉得硌得生疼。
当然关禁闭不是让人来享受的,他很清楚。
宗麒摘了帽子放在桌上,忽然回身对着外头吼道:“这就是监狱,也得给口水喝吧?”
大晚上的,他声音粗砺,情绪暴躁,这一吼动静极大,空荡荡的走廊里回声连绵不断。
门外有卫兵守候,等回声消失,才说:“陶少校稍等。
”
宗麒看看禁闭室里,卫生间是没有的。
要是想去卫生间,身后还得跟这个背着枪的卫兵……他一阵心里怄火。
参军这么久了,受处分虽然有过,关禁闭还是头一回,他也算开了眼。
好一会儿才有人下来送了水壶。
在门口的卫兵接了水,从窗口递进来,只看看他,不说话。
宗麒接过来就一气儿喝了一大杯。
水很凉,像是加了冰,虽然冷得砸牙,可很痛快。
卫兵仍旧守在门口,枪托磕在石板地上,发出轻微一声响。
宗麒似是被这一声惊醒,又许是凉水喝下肚,让他没那么暴躁了。
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细听离去的卫兵那脚步声,一步一步渐渐远了……于是这儿也就剩下他和门外的这个沉默的卫兵了。
他进来的时候观察过,守门的是个刚入伍的新兵,看他那样子,一身的军装都还没洗几水呢。
新兵蛋子来看守他……新兵蛋子也就能干这个了。
他回身过去,靠在门上,问:“老家哪儿?”
外头沉静半晌,才听得一声回答:“洛阳。
”
“洛阳……听说去年河南大旱,你能来当兵,也是个好出路了。
”宗麒说。
外头没有声音。
陶宗麒抬手敲了敲铁门板,外头就说了一个“嗯”。
他微笑。
这声调听着就像是中原人的憨直。
他们有一次接飞机,就是去的洛阳,还在那里受训一个多月。
对洛阳,对中原,他是有感情的。
“多大了?”他又问。
像个老兵油子一样,见了新兵问问他哪里来的,几岁了,好像这样不仅能拉近关系,还能从气势上赢过他。
就像在说,喂,我是老前辈,你得给我递烟……他也是这么过来的。
“十八。
”
“年纪不大嘛。
”陶宗麒说。
打仗伤亡一大,补充兵力就成问题。
这几年他也是眼看着身边的战友一个个甚至是一批批地离去,基地地勤也换了一茬儿又一茬儿。
初时还能记住姓名,后来连姓名都来不及记住,就消失了。
如今这些年轻的新鲜的面孔,又不知道何时会不见……有时候他想想,起飞的时候就一个念头,像蝗虫一样肆虐的敌机,能击落一架就是一架,其他的从不多想。
降落时,就仿佛赢得新生似的,该庆祝就庆祝,像没有明天似的。
下一次升空不知是何时,也许要很久,也许就是下一刻……他见过最残酷的场面,也见过最美好的人,就是死了也没有什么不值当的了……
他清了清喉咙。
喉咙还是有点干。
被七叔派人带回去,他除了最后撂的那几句狠话,就没怎么开口,可喉咙还是像被浓烟呛过一样的难受……心里就更难受。
他还没跟七叔那样说过话。
小婶看他的眼神,也让他觉得难堪……让他们失望了啊。
他问:“长官说什么了没有?”
“三天禁闭改成七天。
”卫兵说。
宗麒听了,又喝一大杯水。
七天……让他在这里关七天,那还不得疯了?
他关了灯,往床上一躺,睁着眼睛,耳边就是七叔那克制但是冷酷的声音,闭上眼睛,一个美丽的身影就不住地在眼前晃……他呼的一下坐起来,按着额头。
外头卫兵有条不紊的步子制造出来的声响,让他更加烦躁。
禁闭七天……停飞也不知多久……最近的任务这么重,他不能执行任务,代表其他兄弟要补上他的位子。
他并不愿意这样。
可是不错都错了,只能咬牙吞苦果了。
他靠在墙上,想着日间七婶说的话。
七婶还是会替他说话的吧……但七叔那么生气,对这桩恋爱是一定不会赞成的了。
七叔不赞成,已经不好办。
可以想见,父亲和祖母更不会赞成……七婶就是想帮他,恐怕也不容易说服他们。
比起这些来,更让他烦恼的是海伦的心思。
他今天没能见到海伦,也好久没有收到她的信了……不知道她怎么样了?既不知道她怎么样了,又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她。
这种日子的难熬,又只能他自己默默忍受。
这会儿他胡思乱想着,也许海伦是要拒绝再见他?还是像七叔问他的那样,究竟了解不了解那是个什么样的姑娘?他是爱海伦毋庸置疑,海伦对他是不是也那样坚定不移?
仔细想想,除了是个好姑娘,好像他对的确她知之甚少。
但是这也不妨碍他们相亲相爱。
相亲相爱……他想到这个词的时候甚至浑身都颤了一下。
他是应该相信海伦对他的感情的吧。
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