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很清楚,当蚩尤那样的人开始问“为什么”时,一直以来被视为理所当然的仇恨,已经悄然崩裂。
那一道裂缝虽小,却仿佛撕开了整个世界的面具。
为什么蚩尤的恨如此刻骨,却追溯不到源头?
为什么黄帝在他刚刚掌握青铜技术核心时,便毫不犹豫将他送往最危险、最边缘的北境?
为什么蚩尤明明对他充满敌意,却在一次次交锋中,展露出一种近乎本能的信任与接纳?
这些疑问像倒悬在头顶的利刃,悬而未落,却让人透不过气。
它们纠缠在柳青脑海中,像蛛网一样织出一张无法挣脱的巨大轮廓。
那是一张看不清全貌的图,但他模糊地意识到——
这片蛮荒大地上的仇恨与冲突,从一开始,就未必是出于部落的矛盾,不是因土地或资源,更不是因为血脉与荣耀。
而是某种更高的意志,在暗中操控一切——一种跨越时空、超脱人类理解的“秩序”。
他想起那次濒死之境时的幻觉,记忆像潮水般浮现出来。
虚空中,一只金色的眼睛俯瞰万物,漠然、冷冽,仿佛没有情绪,却能洞穿一切存在的本质。
那目光越过了肉体,越过了语言与意志,直接刺入他的灵魂最深处。
那一刻,柳青只觉浑身血液几乎凝固,如坠冰渊。
那不是幻觉。
那是真实存在于精神之上的“存在”——一种比神还古老、比命运更冷酷的力量。
它不干预,只注视,不倾诉,只审判。
柳青低头,目光落在掌中的神树符纹拓片上。
那些交错缠绕的纹路,在夕阳映照下泛起微光,如同脉搏跳动,似乎正回应着他的思绪。
他的穿越,从来不是偶然。
他带来的记忆、技术、语言、判断……全都不是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但却在这里,被神树激活,被战争推向前台,被历史迫使选择。
柳青缓缓闭上双眼,深深吸了一口寒冷而燥热的空气,再吐出一口浊气。
远方,血色的天边,残阳如火,烧透天际。
铜甲在雪地中闪烁着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