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李红袖的困惑与观察(1/3)
竹风院的新一天,在一种微妙的、难以言喻的氛围中开启。
晨曦尚未完全驱散夜的清凉,李红袖便已如常推开西厢房门。
她的动作依旧带着一种刻意的、近乎僵硬的利落,仿佛要将昨夜那失控的心跳和汹涌的情绪彻底封存在冰冷的门板之后。
然而,当她的目光习惯性地扫向东屋时,却不由自主地停顿了。
凌霄正半蹲在门口的石阶上,背对着西厢的方向。
她穿着素雅的月白色衣裙,长发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落颊边,被晨光勾勒出柔和的弧度。
她面前站着睡眼惺忪的小天,小家伙揉着眼睛,小嘴不满地嘟着,似乎还没完全清醒。
“抬脚,小天。
”凌霄的声音带着晨起的微哑,却异常温柔耐心。
她手里拿着一块湿润的布巾,正仔细地擦拭着小天那双沾满了昨日泥痕的小羊皮短靴。
动作轻柔,指尖灵巧地避开鞋面上精致的绣花,专注得仿佛在擦拭一件稀世珍宝。
阳光透过稀疏的竹叶,在她低垂的眼睫上跳跃,洒下一小片金色的光晕。
李红袖的脚步定在原地,如同被无形的绳索缚住。
她看着凌霄那专注而温柔的侧影,看着布巾拂过鞋面时带起的细小水珠,看着小天因为脚心被擦拭而微微瑟缩、又忍不住咯咯笑的小模样……一股极其陌生的情绪悄然涌上心头,混杂着困惑、震动,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
这幅画面,寻常得如同世间任何一对普通母女的晨间互动。
可落在李红袖眼中,却带着一种近乎刺目的冲击力!
她从小在丐帮长大,见惯了江湖的粗粝、争斗的残酷。
帮中的女弟子,或豪爽泼辣如男儿,或坚韧隐忍如蒲草,但鲜少有人能流露出凌霄此刻这般,仿佛刻入骨髓的、自然而然的温柔与细致。
那不是刻意的矫饰,而是源自内心深处的、对孩子的珍视与呵护,如同呼吸般自然流露。
**母性……**
这个对她而言遥远而模糊的概念,此刻在凌霄身上,展现得如此清晰而震撼人心。
那份温柔,那份耐心,那份仿佛能包容孩子一切淘气的包容力……与她记忆中那些模糊的、关于母亲(如果存在过)的冰冷片段,形成了天壤之别!
李红袖的心湖深处,那层昨夜被强行压下的坚冰,似乎又被这温暖的晨光凿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
一丝难以名状的酸涩和……向往?悄然滋生。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垂在身侧的手,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试图用疼痛来驱散这份不合时宜的软弱。
“爹!早!”小天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凝滞。
小家伙看到李红袖,立刻忘记了擦鞋的不耐烦,欢快地扬起小脸打招呼,眼睛弯成了月牙。
凌霄闻声也抬起头,目光越过小天的头顶,与李红袖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那一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
李红袖清晰地看到,凌霄那双明亮的眼眸里,昨夜月光下的沉静、歉疚与复杂并未完全褪去,此刻又糅合了一丝晨起的柔和,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心照不宣的了然?她没有像往常那样带着戏谑挑眉,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唇角似乎向上牵动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弧度,快得如同错觉。
李红袖的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一股热流不受控制地涌上脸颊。
她几乎是狼狈地移开视线,喉咙里发出一声含糊的:“……早。
”然后,同手同脚地、速度比昨日更快地冲向水井,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赶。
冰冷刺骨的井水兜头浇下,却浇不灭脸上那点不争气的热度,也浇不熄心头那愈演愈烈的混乱。
她撑着井沿,大口喘息,水珠顺着湿透的发梢和衣领滚落。
脑海中,凌霄替小天擦鞋时那专注温柔的侧脸,和她抬头时那复杂又了然的眼神,反复交替闪现,如同魔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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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餐在一种比昨日更加微妙的沉默中进行。
小天依旧叽叽喳喳,分享着她今日想去窝棚区“行医”的宏伟计划——她要给咳嗽的老婆婆送润喉的薄荷叶茶,要帮昨天摔破膝盖的小豆子换药。
凌霄含笑听着,偶尔温柔地提醒她注意安全。
李红袖则如同一个沉默的背景板,埋头吃着碗里的白粥,动作机械。
她的目光却不受控制地、一次又一次地飘向对面的凌霄。
她看着凌霄耐心地替小天剥好一个水煮蛋,细心地去掉蛋壳上每一丝碎屑,再轻轻放到小天面前的碟子里。
看着凌霄在小天因为粥太烫而吐着小舌头哈气时,自然地拿过她的碗,用勺子轻轻搅动,吹散热气。
看着凌霄在小天眉飞色舞讲述时,唇角始终噙着的那抹温柔纵容的笑意,眼神专注地追随着女儿的一举一动,仿佛小天就是她整个世界的中心。
这些细微至极的动作,这些无声流淌的关怀,如同最细密的春雨,悄无声息地浸润着李红袖那干涸荒芜的心田。
她从未如此近距离地、如此清晰地观察过一个母亲是如何对待她的孩子。
那份自然而然的付出,那份不求回报的守护,那份深入骨髓的爱意……像一面澄澈的镜子,映照出她自身世界的冰冷与匮乏,也让她内心深处某个一直被刻意忽略、甚至被恐惧压制的角落,悄然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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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念头,如同破土的幼苗,带着尖锐的刺痛感,不受控制地钻了出来:
**如果……如果小天真的是我的……骨肉……**
**那凌霄……她独自一人,在完全不明所以、甚至可能是恐惧和绝望的情况下,经历了怀孕、生产,又将这个“科学无法解释”的孩子抚养至今……她到底承受了多少?经历了什么?**
这个念头一旦滋生,就如同藤蔓般疯狂蔓延!瞬间击溃了李红袖用“荒谬”、“不可能”筑起的心理防线!
巨大的荒谬感依旧存在,但此刻,却被一股更加强烈的、名为“愧疚”的浪潮狠狠冲击!这愧疚并非源于她承认了什么,而是源于她从未站在凌霄的角度,去真正思考过对方所承受的苦难和压力!
她只看到了凌霄带来的麻烦,看到了她颠覆自己世界的“罪责”,却从未想过,凌霄自己,才是这场离奇“孽缘”中最无辜、也最直接的承受者!她独自背负着这个惊世骇俗的秘密,独自抚养着小天,在药王谷的避世中寻求一丝安宁,却又被小天的寻父之举再次卷入这纷繁复杂的江湖漩涡!
一股深沉的、带着钝痛感的怜惜,混杂着强烈的愧疚,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李红袖!她握着筷子的手微微颤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她猛地低下头,几乎将脸埋进碗里,不敢再看凌霄,生怕自己眼中汹涌的情绪会泄露分毫。
“爹,你怎么了?粥不好吃吗?”小天疑惑的声音响起。
“……没。
”李红袖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个干涩的音节,声音沙哑得厉害。
凌霄的目光若有所思地在她低垂的头顶停留了一瞬,并未多言,只是自然地转移了话题:“小天,吃完记得把昨天认的‘三七’和‘白及’再复习一遍,娘待会儿考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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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阳光正好,暖意融融。
凌霄在廊下铺开一张干净的草席,将小天收集来的、需要晾晒处理的草药摊开。
小天则搬了个小马扎坐在旁边,手里捧着一本画着各种草药图谱的薄册子,小眉头紧锁,努力记忆着凌霄刚刚考过她的几种药材特性。
李红袖处理完上午积压的紧急帮务,带着一身疲惫和尚未完全平复的心绪回到竹风院。
刚踏进院门,就被廊下的景象吸引了目光。
凌霄正坐在草席旁,背对着院门的方向。
她微微低着头,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柔和专注。
她的手中拿着一株带着新鲜泥土气息的“田七”(三七),正用一把小巧的银刀,极其细致地削去根须上的泥土和粗皮。
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医者特有的精准和沉稳,每一刀落下都恰到好处,既干净利落,又不伤及根茎本身。
阳光跳跃在她纤长白皙的手指上,跳跃在那闪着寒光的刀刃上,也跳跃在她低垂的、如同蝶翼般微微颤动的眼睫上。
她整个人仿佛都沉浸在这枯燥的药材处理中,周身散发着一种沉静而强大的专注力。
那是一种心无旁骛、物我两忘的境界,与她平日里的跳脱伶俐截然不同,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折的魅力。
李红袖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停在院门内侧的阴影里,静静地看着。
她看着凌霄专注的侧颜,看着她灵巧翻飞的手指,看着她额角渗出的一层细密晶莹的汗珠……那份专注,那份沉静,那份仿佛能将最平凡琐碎之事也做到极致的耐心,再次深深地震撼了她。
这不仅仅是医术的精湛,更是一种对生命、对职责的极致尊重和投入!李红袖见过无数高手在武学上的专注,但那种专注往往带着凌厉的杀伐之气。
而凌霄此刻的专注,却如同温润的玉石,散发着内敛而持久的光芒,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
她不禁想起鲁长老昨日在聚义厅力挺凌霄时说的话:“若非凌姑娘及时施以神针妙药,老夫这条命,昨日怕是要交代了!”当时她只觉是鲁长老的感激之言,此刻亲眼目睹凌霄这份近乎虔诚的专注,她才真切地体会到,这份赞誉背后沉甸甸的分量!
一丝清晰的敬意,在李红袖心头悄然滋生。
无关身份,无关立场,仅仅是对这份专业与专注的纯粹敬意。
“娘!”小天清脆的童音打破了这份沉静。
小家伙大概是背得有些烦躁了,放下册子,蹬蹬蹬跑到凌霄身边,好奇地看着她处理药材,“田七削好了可以吃吗?”
“傻孩子,”凌霄头也没抬,声音里带着笑意,手上的动作却丝毫未停,“这是药材,要入药配伍才有效,不能生吃。
”她说着,用刀尖轻轻刮下一点削好的根茎粉末,“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