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如墨，圣主峰偏殿内，隔绝阵法早已悄然启动，将外界的虫鸣与风声尽数挡在殿外，只余下一片死寂的静谧。
嬴鑫盘膝坐在蒲团上，双目紧闭，周身却并未萦绕丝毫修炼的灵气波动——他并未运转功法，而是将心神沉入体内，与悬浮在丹田识海中央、被混沌雾气包裹的万世龙棺之上，那道虚幻的龙老身影交流。
龙老的身影依旧缭绕着淡淡的混沌气息，如同风中残烛，却透着一股历经岁月沉淀的沧桑与锐利。
他漂浮在龙棺顶端，目光落在嬴鑫意识凝聚的虚影上，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小子，那女娃娃倒是对你用了些心思。
流云圣衣主防御，能挡皇者三击还能隐匿气息；紫霄雷珠主攻击，爆发起来堪比皇者巅峰一击，对妖邪还有克制之效；小虚空遁符主逃生，千里之外瞬息即至，连普通空间封锁都能无视。
攻防逃三者兼备，考虑得可谓周全，看来她是真怕你折在那劳什子陨圣谷里，连老本都舍得掏出来了。
”
嬴鑫意识凝聚的虚影立于龙棺前方，闻言冷哼一声，语气中满是不屑与冰冷：“不过是鳄鱼的眼泪，假慈悲罢了。
若非她当年在落日山脉那般冷漠，断我经脉、毁我婚约，将我推入绝望深渊，我何须隐姓埋名，伪装成‘阿土’这副模样，还要借助这些外物保命？她今日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弥补她心中那点微不足道的愧疚，好让自己睡得安稳些罢了。
”
“假慈悲？”龙老嘿嘿一笑，目光仿佛能穿透嬴鑫意识的外壳，直视他内心深处最隐秘的角落，“若真是假慈悲，她突破圣王境，识破你伪装的那一刻，就该当场将你拿下——或逼问万世龙棺的下落，或按‘欺师灭祖’的罪名清理门户，以绝后患。
可她非但没有这么做，反而还对你加倍照拂，甚至不惜力排众议，将你送入陨圣谷，又赐下这等重宝助你此行。
你觉得，这仅仅是‘假慈悲’能解释的？”
嬴鑫沉默了片刻，意识虚影的周身泛起一丝细微的波动，显然是被龙老的话触动了。
但他很快便压下那份异样，语气依旧冰冷坚硬：“她不过是被我伪装出的‘质朴怯懦’所迷惑，沉溺于她自己编织的虚妄情感之中，无法自拔而已。
她爱的，从来都不是真正的我，而是那个能满足她愧疚感、让她觉得自己‘善良慈悲’的‘阿土’。
这份情感，本就是虚假的，不值一提。
”
“心中有愧？情感所惑？”龙老缓缓摇了摇头，语气变得有些沧桑，仿佛想起了遥远的过往，“小子，你还是太年轻，低估了‘情’之一字的力量。
它无形无质，却能腐蚀最强者的道心，颠覆最稳固的王朝霸业。
当年我主人，也就是《始皇镇世经》的创造者，横扫六合八荒，一统天下，何等雄才大略，何等英雄盖世，最终却也……罢了，陈年旧事，不提也罢。
”
他话锋一转，锐利的目光再次锁定嬴鑫的意识虚影，语气变得严肃起来：“老夫且问你一句真心话——你处心积虑接近她，一步步让她对你情根深种，看着她因你备受煎熬，看着她在你面前放下所有威严，变得卑微又隐忍，你心中，当真只有复仇的快意吗？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别的感觉？”
嬴鑫几乎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回答：“自然只有快意！看到她痛苦，看到她挣扎，看到她为了那个虚假的‘阿土’魂不守舍，我便觉得畅快！这是她欠我的！当年她让我承受的绝望与痛苦，如今我不过是让她尝了其中万一，何谈过分？”
“畅快？”龙老嗤笑一声，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质疑，“那你为何每次与她虚与委蛇之后，独自一人待在这偏殿时，眼神会变得那般复杂？为何你今日接受她赐下那三件宝物时，心中并无全然复仇的快感，反而隐隐有一丝烦躁与不安？你敢说，你从未有过哪怕一瞬间的动摇？”
嬴鑫的意识虚影猛地一震，周身的波动骤然变得剧烈起来，仿佛随时都会溃散。
他厉声反驳：“龙老！你休要胡言乱语！我心中只有恨！唯有让她尝遍我当年所受的苦楚，让她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方能解我心头之恨！何来动摇？何来烦躁？你不过是想挑拨离间，让我放弃复仇罢了！”
“是吗？”龙老不置可否，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洞悉人心的力量，“老夫活了数千年，见过的爱恨情仇多如牛毛。
恨与爱，有时不过是一线之隔。
你恨她当年毁你前程、断你婚约，可你有没有想过，若没有那一劫，你可能一辈子都只是东域一个天赋尚可、却难登巅峰的天才，如何能得到万世龙棺这等逆天至宝？如何能踏上《始皇镇世经》与《万劫不灭体》这两条通往无上大道的路？”
“强词夺理！”嬴鑫怒喝一声，意识虚影的拳头紧紧攥起，“按你这么说，我非但不该恨她，反而还要感谢她？感谢她毁我经脉，感谢她断我婚约，感谢她将我推入深渊？这是什么歪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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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是让你感谢，而是让你看清自己的心。
”龙老的语气愈发严肃，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在嬴鑫的识海中回荡，“复仇本身并无过错，若有人欺你、辱你、害你，你奋起反击，天经地义。
但你若被仇恨完全蒙蔽了灵台，将复仇当作唯一的目标，你的道，便已经走偏了。
《始皇镇世经》的真谛，是统御诸天万道，守护一方安宁，而非沉溺于区区个人恩怨；《万劫不灭体》的奥义，是承受天地万劫，淬炼自身神魂，而非被一己私愤所束缚。
你若执意将这满腔恨意作为前进的唯一动力，终有一日，会被仇恨反噬，堕入魔障，万劫不复！”
龙老的话如同最锋利的剑，刺破了嬴鑫刻意维持的坚硬外壳，直刺他内心深处最不愿面对的角落。
嬴鑫的意识虚影剧烈震荡起来，仿佛随时都会崩溃——他不得不承认，龙老的话，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他真的对云韵没有一丝一毫的别的感觉吗？
那日在静修密室，云韵为他传承《九霄天经》时，脸色苍白却依旧坚持着为他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