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神医出营(1/3)
帐篷里闷热得像个蒸笼,汗水黏腻地浸透粗麻衣料,紧紧贴在被跳蚤咬出的红肿疙瘩上,每一下刺痒都像是在嘲弄他的处境。
王鼎在硬邦邦的草铺上翻来覆去,黑暗中睁着眼,却什么也看不见。
没有城市永不熄灭的霓虹光污染,这里的黑暗浓稠、窒息,压得他喘不过气。
死一样的寂静里,只有蚊蝇的嗡嗡和远处偶尔传来的巡夜梆子声,折磨着他的神经。
他疯狂地想念空调冷凝水的滴答声,想念手机屏幕骤然亮起的微光,想念指尖划过屏幕那滑腻的触感,甚至想念楼下麻将馆洗牌时哗啦啦的噪音——那些他曾觉得嘈杂厌烦的现代文明的背景音,此刻都成了遥不可及的天籁。
“操!”他无声地咒骂,指甲狠狠抠进手臂上的痒处,直到留下血痕。
表姐的亲切的声音无比清晰地回荡在耳边:“慢点儿骑!看着点路!别走西边老鹰嘴那条近道,前几天下雨,那坡滑得很!”
巨大的悔恨如同钝刀,来回切割着他的内脏。
不是意外,不是天灾,是他自己的愚蠢和固执,亲手斩断了一切退路,把自己扔进了这个蛮荒、肮脏、没有一丝希望的活地狱。
跳蚤又在腿根处咬了一口,他猛地蜷缩起来,把脸深深埋进散发着霉味和汗臭的草褥里,绝望地意识到:或许这辈子,直到烂死在这里,也再洗不了一个痛快的热水澡了。
这念头比死亡本身更让他恐惧。
悔恨、沮丧和迷茫折磨了他一整夜,到天都蒙蒙亮时才迷迷糊糊刚要睡着,帐篷帘子被“唰”地一声掀开了。
进来的是李镇抚身边那个总板着脸的亲兵,声音硬邦邦的:“王先生,千户大人有请。
”
千户?张千户?那个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只在营里传说中存在的大人物?心头一紧,王鼎后背刚结的痂似乎又裂开了条缝。
该不是哪个倒霉蛋喝了“神汤”没挺住,露馅了吧?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王鼎跟着亲兵,穿过层层营帐,来到了营地中央那座最大、最威严的帐篷前。
门口守卫森严,空气都仿佛凝重了几分。
掀帘进去,一股淡淡的檀香混合着皮革、金属的味道扑面而来,倒是比伤兵营帐好闻多了。
帐内陈设简单却透着威严,主位上端坐一人。
嚯!这就是张千户?跟想象中五大三粗的猛将兄不太一样。
约莫四十出头,身材不算特别魁梧,但骨架匀称,穿着一身半旧的藏青色便服,面容清癯,剑眉入鬓,一双眼睛不大,却异常锐利有神,像鹰隼般扫视过来,带着久居上位的压迫感。
下颌留着修剪整齐的短须,整个人透着一种沉稳内敛的干练。
张千户上下打量着王鼎,王鼎有些心虚。
“你就是营中盛传的‘王神医’?”声音不高,带着点淮安一带的口音,平缓却自有分量。
王鼎赶紧躬身行礼,差点把腰弯到地上去:“王鼎见过千户大人!神医二字,实在愧不敢当,雕虫小技,侥幸救得几位兄弟性命罢了。
”谦虚点总没错,先把姿态放低。
张千户微微颔首,指着旁边小马扎:“坐”。
他端起旁边的粗瓷茶碗呷了一口,动作不急不缓:“王先生不必过谦。
军中疫病伤患,得先生妙手回春,亦是本官之幸。
今日请先生来,是想问些家常话,先生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