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1/3)
辨别不出容貌了,那就是死了许久的意思。
说得再委婉,也是这个意思。
姚蝶玉那颗忒忒跳动的四两红肉,被捏碎了一般,又疼又闷,浑身的血液在冲向大脑之后瞬间凝住,不能再思考什么。
眼角内滑落下来的泪珠浸湿了那张惨白无颜色的脸颊,她逐渐丧失了意识,肉体随着灵魂在不高不低的地方漂浮着,她想笑一下,开口却是哭声:“不可能的,月奴姐姐只是去松江府讨生活而已,她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晏鹤京吞着唾沫,始终皱着眉头:“小蝶……”
姚蝶玉的指尖用力地掐着横在胸前的那条手臂,眼底一片空洞,自言自语起来。
她声音越来越低,到后头,声音如蚊音那样含糊不清。
受到严重的惊吓之后,她仿佛堕入一个沉寂无声的世界里,听不到任何声音,包括自己说的话也无法听见,她嘴上嘀咕着,那愚蠢的脑袋不停回想从前的事儿。
她迷迷糊糊想到熹姐儿说过的事儿,情绪瞬间如潮水一样失控,猛地瘫坐在地上,声嘶力竭,仰着头对晏鹤京喊:“是钱赐美!一定是他!当初熹姐儿说看到他进了质库,紧接着没多久月奴姐姐就去了松江府,对了,月奴姐姐是个生男婴的熟肚,什么去松江府,明明就是被偷摸典给别人了,月奴姐姐被典了!晏大人,那钱赐美没良心,他一定要给月奴姐姐偿命!”
“我知道,我已经派人去搜捕他。
”妇人多死在丈夫手中,晏鹤京猜得那死尸是金月奴的时候,就派人去了洞溪村里,也重新审问过姚垣,是否撺掇过钱赐美典妻求财。
自知无路可退,姚垣此前招了不少,因无契约,只能凭着记忆,把那些前来典妻求财,卖女求财的人供出来,招供了但遗漏了不少人,钱赐美就是被遗漏的那个。
可惜他的人去晚了一步,洞溪村里已没了人影,钱赐美在得知郊外女尸被挖出来以后就收拾好包袱溜之乎也。
自责如同一把冷箭利刃深深地扎在胸口里,姚蝶玉无法原谅自己的呆笨,恨自己入骨髓之中:“我、我竟没有早些察觉……要是早些察觉,就能救得月奴姐姐了,都是我不好,我怎么这么蠢……”
姚蝶玉胸口痛不能忍,双目尽是血色,府衙里满是她沙哑的哭声,徐遗兰听见了哭声,吓得循声前来,得知金月奴遇害,心里震撼,惊得牙根发麻:“金娘子?怎么会……天啊……”
姚蝶玉哭得几乎要晕倒在地上昏然不复人世:“阿娘,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
“小蝶,人生死有命,且多亏了你,金娘子的身份才能立刻被辩出,要不然这将是一件难以解开的案件。
”徐遗兰为金月奴之事深感痛心,走过去拍拍她的肩膀和背,要她平抑心气。
晏鹤京往旁边走了一步,好让徐遗兰能够扶稳姚蝶玉:“金娘子被典到了别的地方去,但她的尸首出现在九江府,我想她定是想要讨回公道,不管是钱赐美还是承典人,我会把他们捉住判罪,还她一个清白。
”
这也是他能为金月奴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判罪,没用的……不是以命偿命的判罪,都是在为罪恶之路添砖加瓦。
”姚蝶玉流着眼泪,绝望而嘶,“这世道,从没有哪条律法规定了买休卖休无罪,也没有哪条律法规定了奸淫与典妻之事是可行的,这些都能判罪,可判的罪不痛不痒,起不到震慑的作用,官府判罪时,要体恤百姓的生存伦理,活在男尊女卑的世界里的女子不属于百姓,只是个任人抛之弃之之物,所以我们出生被溺死,为家庭省口粮钱财是应当的,才胜衣被卖掉为家庭获得一笔钱财,是应当的,嫁人后从夫,为丈夫一家牺牲肉体性命也是光荣的。
因俗制礼,缘情定法,而政又由俗更,这情与俗都不由我们说了算,想要改变这些,光是判罪也没有用,改变律法也没有用……要改的是成见与观念,但要是能改变这些,则天大帝之后早就改了。
”
“是,你说的并不无道理。
”晏鹤京不反驳,一副十拿九稳的态度,“宽宥有罪者是政教之大患,但知杀人不死,伤人不刑,非是持法之正,可小蝶,我为人处世从不拘于人情,所谓的观念成见,我无力改变任何一个人,但我可以尽我所能,除害安良,追赃偿命,不姑恕一分。
”
他的话音落地,耳边只剩下簌簌的风声。
姚蝶玉靠在徐遗兰身上,神情呆呆,不知有没有听进去,但不再哭喊了。
晏鹤京垂眼看去,她的颓废之气逐渐深入肌里,似乎是人随王法,草随风,不去为这世间的不公反抗了。
沉默了片刻后,她从徐遗兰怀里离开,目光在他的眉目间擦过,平静地说道:“我……我还是想见一面月奴姐姐。
”
金月奴的惨状根本不忍看,要看,也得让仵作将尸首为容一番,晏鹤京想了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