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老子是老子的一头牛2(2/3)
角,在这具身体里感知、思考、痛苦、愤怒的那个东西……难道不是“张天落”本身吗?这个“我”的本质,是否真的被这牛身所定义?
“走吧。
”老子重新牵起缰绳,声音里似乎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温和,“前方,有人在等我们。
”
他们沿着溪流向上游走去。
溪水声潺潺,山风掠过林梢。
张天落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步伐竟比之前轻快了些许。
不是因为饮下的溪水,更像是老子那番关于“形神”的话语,如同一股无形的清风,吹进了他意识深处那间堆满怨怼的屋子,让某个沉重的、锈死的结,悄然松动了一丝缝隙。
山路越来越陡,嶙峋的怪石从土里探出头,路变得狭窄崎岖。
张天落(牛)的呼吸变得粗重如风箱,每一次抬蹄都牵扯着大块肌肉。
作为一头健壮的耕牛,爬坡本不该如此费力。
但这具身体里困着的是一个习惯了直立行走、用精巧工具而非蛮力的人的意识。
那种灵魂与躯壳的不协调感,如同穿着不合脚的沉重铁鞋,让每一步都格外笨拙、耗神。
反观老子,那看似一阵风就能吹倒的瘦弱身躯,却如履平地,竹杖点在石阶上,发出清脆的“嗒嗒”声,节奏丝毫不乱。
那瘦弱的身躯里,仿佛蕴藏着深不可测的能量,与这巍巍群山融为一体。
“歇息片刻。
”老子在一块巨大、平坦的岩石旁停下,岩石的阴影带来短暂的清凉。
他从腰间解下那个油光发亮、饱经岁月的小葫芦,拔开塞子,自己先啜饮了一小口,喉结微动。
然后,他竟将葫芦口递到了牛嘴边。
一股奇异而复杂的草木清香混合着淡淡的酒气(或者说某种发酵的药味)飘散出来。
张天落犹豫了,牛眼警惕地看着那葫芦口。
但体内翻腾的疲惫和那莫名的香气最终占了上风。
他伸出粗糙宽厚的舌头,小心翼翼地舔了舔葫芦口。
一股辛辣中带着甘冽回甘的液体滑入喉咙,瞬间在庞大的胸腔里燃起一团温暖的火,迅速扩散到四肢百骸。
这不是普通的酒,更像是由无数珍奇药草精华淬炼的琼浆,带着一种奇异的生命力,冲刷着他因抗拒而紧绷的筋骨和混乱的精神。
“此物可助你调和身心。
”老子收回葫芦,重新塞好,目光却越过张天落的牛背,投向远处云雾缭绕、若隐若现的山巅,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再行半日,便是函谷关。
”
函谷关!
这三个字如同惊雷,在张天落的意识中炸响!牛耳朵猛地竖起,肌肉瞬间绷紧。
历史的碎片在他混乱的记忆中翻腾——老子西出函谷关,留下五千言《道德经》,而后紫气东来,不知所踪!难道…难道此刻,他正被牵引着,走向这个决定华夏思想流向的关键节点?而他,一头牛,竟成了这历史性一幕的见证者…或者说,参与者?
“你…你要出关?”张天落在意识中急急问道,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攫住了他,心脏在厚实的胸腔里擂鼓般跳动。
如果老子真的在函谷关留下真言然后飘然而去,那么他——这个被困在牛身里的、不断轮回的异数——会怎样?是跟着老子踏入未知,彻底结束这无尽的循环?还是被遗弃在这片时空,继续做一头懵懂的牛,等待下一次不知何时、不知何地的轮回重启?
“你担心的太多了,牛儿。
”老子仿佛能轻易穿透他纷乱的思绪,声音依旧平静,带着洞察一切的淡然,“未来尚未至,过去已逝去,如指间流沙,不可把握。
唯有当下,你蹄下所踏的土地,你鼻中所嗅的山风,你眼中所见的云霞,才是真实不虚。
”
“牛儿,”老子突然停下脚步,在一块突出的山岩前转过身。
夕阳的金辉勾勒着他清癯的侧影,他的目光深邃如古井寒潭,直直地望进张天落那双充满困惑、挣扎与一丝隐秘期待的牛眼,“函谷关将至,你有何打算?”
“我?”张天落巨大的身躯微微一震,这个问题太过直接,太过突然,像一块巨石投入他刚刚因“调和”而稍有平复的心湖,“我能有什么打算?我现在只是一头牛!一头被你牵着走的牛!”意识里的声音充满了苦涩和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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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亦可选择。
”老子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仿佛在阐述天地间最朴素的真理,“随我出关,踏入茫茫未知;或留在此界,归于山野牛群。
去留,皆在你一念之间。
”
张天落沉默了。
沉重的牛头低垂下去,巨大的阴影笼罩着地面。
选择?这个奢侈的词对他这个被命运反复戏弄的棋子而言,显得如此陌生又沉重。
出关意味着什么?是彻底摆脱轮回的希望,还是坠入更深的、连形态都无法维持的虚无?留下又意味着什么?是接受做一头无知无觉的牛,在这片天地间默默终老,还是等待下一次轮回的召唤,再次经历那无尽的痛苦?如果出关后老子真的如同历史记载般消失,他这头“特殊的牛”,又将何去何从?是继续做一头牛,还是……回到那永无止境的轮回起点?
“我…我不知道。
”他最终抬起头,牛眼中是纯粹的迷茫和挣扎,意识里的声音带着疲惫的诚实,“我想结束这轮回,我做梦都想!但我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我不知道选择哪条路才能通向那个‘结束’……”他顿了顿,巨大的牛眼中闪过一丝深切的痛苦,“我甚至不知道,‘结束’本身,是否真的存在。
”
老子微微颔首,深邃的目光中似乎掠过一丝了然,仿佛早已洞悉了他所有的纠结:“执着于‘结束’,亦是执着,如同困兽追逐自己的尾巴。
轮回如环,无始无终,本无需要打破的牢笼。
唯有放下对‘结束’的执着,放下对‘形态’的执着,放下对‘自我’的执着,方得真自在。
”
“放下?”张天落咀嚼着这个词,巨大的牛嘴里发出含糊的声响,意识里的苦笑几乎溢出,“放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