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悬壶济世与三日断解(1/3)
药香盖过了血腥。
当那根金针刺入玉笋心脉,带出一缕黑血时。
玄真子染血的掌心,死死按住了腰间仅剩的靛蓝布帕。
而药庐主人看着老乞丐,声音发颤:
“师……师叔?”
冰冷的雨,不知何时停了。
黏腻的血腥、焦糊与辛辣气息,被一股浓烈、苦涩、却带着奇异生机的药香霸道地驱散。
玄真子是在一阵剧烈的颠簸和深入骨髓的剧痛中,被强行从无边的黑暗里拽回一丝意识的。
眼皮沉重得如同压着千钧巨石,每一次试图掀开都伴随着撕裂般的痛楚。
耳边是车轮碾过泥泞的辘辘声,身体如同散了架,随着每一次颠簸,胸口那撕裂的伤口都传来钻心的痛楚,提醒他血引渡厄的反噬仍在疯狂啃噬残躯。
他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掀开一道眼缝。
视野模糊晃动。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头顶一片快速移动的、灰蒙蒙的天光,被粗糙的木格窗棂切割成碎片。
身下是冰冷的、铺着薄薄一层干草的硬板,硌着骨头。
鼻端是浓郁到刺鼻的药味,混合着身下干草的气息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酸馊汗味。
他艰难地转动眼珠,模糊的视线扫过狭小的空间。
这是一辆极其简陋的驴车车篷。
篷布破旧发黄,打着不少补丁。
自己就躺在车板上,旁边……躺着玉笋。
她依旧昏迷着,脸色不再是那种死气的灰败,却透着一种病态的、不正常的潮红。
额角、脸颊沾着干涸的泥点和暗红血渍,嘴唇干裂起皮。
身上盖着一件辨不出原色的、散发着浓烈药味和汗酸味的破旧棉袄。
她的呼吸很浅,很急促,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胸腔深处微弱的、如同风箱漏气般的嘶鸣。
但至少……她还活着。
玄真子心头那根绷到极限的弦,微微松动了一丝。
随即,更深的疑惑和警惕涌上心头。
这是哪里?谁把他们弄上车的?那诡异的老乞丐?
他的目光艰难地移向车篷前方。
透过晃动的布帘缝隙,能看到一个佝偻、跛脚的身影,正背对着他们,坐在车辕上,手里攥着一根磨得油亮的开裂木棍,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抽打着拉车的老驴。
老驴低着头,喷着白气,慢吞吞地在泥泞的小路上走着。
果然是那个老乞丐!
他想撑起身体,想开口质问,但身体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连动一动手指都做不到。
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极其微弱的气音。
每一次尝试凝聚残存的意识,都换来胸口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和强烈的眩晕。
他只能无力地躺在冰冷的车板上,任由颠簸加剧着痛苦,眼睁睁看着那佝偻的背影,如同一个沉默的幽灵,将他们带向未知的前方。
车轮辘辘,碾过雨后泥泞的土地。
药味、汗酸味、干草味、还有玉笋身上那若有若无的、带着血腥气的微弱气息,混合在一起,充斥着他混沌的感官。
破庙里那地狱般的景象——静心的惨嚎、斗笠杀手焦黑的眉心、妖异的紫红火星——如同破碎的噩梦片段,在意识边缘反复闪现,带来阵阵心悸。
不知颠簸了多久,驴车终于停了下来。
车帘被一只枯瘦的手粗暴地掀开。
老乞丐那张被乱发胡须遮蔽的脸探了进来,浑浊的老眼扫过车板上两个半死不活的人,咧开黄牙,嘶哑地吐出两个字:“到了。
”
一股比车上浓郁十倍不止的、混杂着各种草药、甚至还有一丝动物腥臊的气息扑面而来。
玄真子被那浓烈的气味呛得一阵眩晕。
他拼尽全力,才勉强将模糊的视线投向车外。
这是一处颇为偏僻的院落。
土墙低矮,墙头生着茂密的杂草。
院门是两扇歪歪斜斜、漆皮剥落的木门,上面挂着一块同样饱经风霜的木匾,字迹模糊,勉强能辨认出“悬壶济世”四个大字,只是那“壶”字少了一点,“世”字缺了一横,透着一股潦倒和敷衍。
老乞丐动作谈不上温柔,甚至有些粗暴。
他先是一把将盖在玉笋身上的破棉袄扯开,然后像拖麻袋一样,抓住玉笋的手臂,将她从车上拖了下来!玉笋毫无知觉的身体软软地滑落,眼看就要摔在泥地上!
玄真子目眦欲裂!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嘶鸣!
就在玉笋即将触地的瞬间,老乞丐那根开裂的木棍不知何时伸了过来,在她腰侧不轻不重地一顶,竟巧妙地卸去了下坠的力道,让她软软地瘫坐在了门槛边的泥地上,避免了头破血流。
这看似粗鲁却精准的一顶,让玄真子心头剧震!
接着,老乞丐又转向玄真子。
枯瘦的手抓住他道袍的前襟,毫不费力地将他从车上拖了下来!玄真子感觉自己像一块沉重的破布,被随意地丢弃在玉笋旁边。
冰冷的泥水浸透了下半身,胸口伤口被扯动,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几乎再次昏厥。
老乞丐不再理会他们,拄着木棍,拖着跛脚,径直推开了那扇歪斜的木门。
“吱呀——嘎!”
刺耳的摩擦声在寂静的院落里格外清晰。
门内,是一个不大的院子,地面坑洼不平,积着浑浊的雨水。
角落里堆满了各种晒干的草药、破损的瓦罐、甚至还有几个锈迹斑斑的铁笼子,散发着一股混杂的药味、霉味和淡淡的腥臊气。
正对着院门,是三间低矮的土坯房,门窗紧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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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乞丐走到正中那间屋子前,也不敲门,直接抬脚,“砰”地一声踹开了那扇同样破旧的木门!
“姓吴的!滚出来!有‘货’!”老乞丐嘶哑的吼声在院子里回荡,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蛮横。
片刻的死寂。
然后,那间屋子的门被从里面猛地拉开!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沾着各种可疑污渍青色布袍的中年男人冲了出来。
他身形瘦高,头发有些花白,胡乱地用一根木簪别着,几缕散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
脸上带着惊怒和一种长期睡眠不足的疲惫,下巴上胡子拉碴。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布满血丝,眼神却异常锐利,像两把急于寻找目标的手术刀。
“孙疯子!你又发什么疯!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姓吴的郎中气急败坏地吼到一半,目光扫过院门口泥地里瘫着的两个人影时,声音戛然而止!
他脸上的惊怒瞬间被职业性的凝重取代,眼神如同探照灯般,精准地扫过玄真子胸口那狰狞的、被泥血糊住的指洞,扫过玉笋那病态潮红的脸和微弱急促的呼吸。
他的鼻子下意识地抽动了一下,似乎在分辨空气中那若有若无的、属于“三日断”的独特腥甜气息。
“嘶——!”吴郎中倒抽一口冷气,脸上的疲惫瞬间被震惊取代,“这……这是?!”
他顾不上再骂老乞丐,一个箭步冲到院门口,蹲下身,动作迅速而专业。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