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发着异味的钞票,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他极其不情愿地拿起那沓钱,动作带着明显的嫌弃,像在捏什么脏东西。
他拿起一个沾着印泥的海绵戳,丢给尚云起:“按手印!汇款单右下角!”
尚云起拿起那个油腻腻的海绵戳,沾了点鲜红的印泥。
他伸出右手食指,看着那鲜红的颜色,犹豫了一下。
汇款单右下角那个小小的方框,像一张等待吞噬的嘴。
他定了定神,将食指重重地按在了鲜红的印泥上,然后,在汇款单右下角那个方框里,用力地、清晰地按了下去!
一个鲜红、完整的指印,瞬间烙印在洁白的汇款单上。
指印的边缘带着清晰的螺纹,中心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暗褐色——那是他掌心被硬币棱角硌破后,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渗出的细微血丝,混合在了印泥里。
这枚带着血丝的鲜红指印,如同一个无声的烙印,刻在了这张承载着希望与罪孽的汇款单上。
营业员面无表情地收走汇款单和钞票,开始操作。
尚云起紧张地盯着他每一个动作,直到他撕下一张小小的、印着数字的汇款收据,从窗口推出来。
“手续费两块。
”营业员冷冰冰地说。
尚云起愣了一下,慌忙又从裤兜里摸索出仅剩的几张毛票,凑出两块皱巴巴的钱,塞了进去。
拿到那张薄薄的、带着油墨温热的汇款收据时,尚云起的手抖得几乎拿不住。
他死死地攥着那张小纸片,仿佛攥着父亲的命,攥着自己全部的指望。
他看了一眼收据上的日期和那串代表汇款的数字,又看了一眼汇款单存根上那个鲜红刺目的、带着血丝的指印。
他没有立刻离开。
他走到邮局角落一个相对避风的公用电话亭旁(那里也提供写信服务),拿起旁边公用桌上提供的免费信纸和一支秃头的铅笔。
他靠着冰冷的墙壁,借着邮局明亮的灯光,笨拙地、歪歪扭扭地写下:
爹、娘:
钱寄了。
两千块。
收到快去医院。
别耽搁。
儿云起
他写得很慢,很用力,每一个字都像是刻上去的。
写完后,他小心翼翼地将纸条折好,塞进一个免费的信封里,
在信封上同样歪歪扭扭地写上:“北江省青石镇卫生院尚铁柱收”。
他走到柜台,将信封递给那个中年女营业员,嘶哑地问:“阿姨…这信…能最快寄到吗?”
女营业员瞥了一眼那信封上歪七扭八的字迹,又闻到他身上浓重的气味,不耐烦地挥挥手:“平信!扔那边信箱里!快不快看邮车!”她指了指门口一个绿色的邮筒。
尚云起默默地将信投入了那个冰冷的绿色铁皮邮筒。
听着那封信落入筒底的轻微声响,他心头紧绷的弦,似乎才稍微松弛了一丝。
做完这一切,他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他扶着冰冷的墙壁,慢慢走出邮局温暖的灯光,重新踏入外面冰冷刺骨的雨夜中。
雨水瞬间将他再次浇透,但他浑然不觉。
他紧紧攥着那张汇款收据,将它和怀里那瓶冰冷的跌打酒一起,死死地按在胸口。
钱寄出去了。
希望也寄出去了。
但危险,才刚刚开始。
他知道,孙德彪那双眼睛,一定在某个阴暗的角落盯着他。
这笔染血的交易,远未结束。
他抬头望向雨幕深处星港那片迷离的霓虹,眼中疲惫依旧,却多了一丝更加冰冷的、如同淬火后的硬铁般的光芒。
活下去,才刚刚进入更残酷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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