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塔吊下的学徒(2/3)
让他不得不弓起身体,双手死死捂住嘴,压抑着喉咙里翻涌的血腥气。
眼前阵阵发黑,铅笔脱手掉落在地。
短暂的眩晕过后,巨大的疲惫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靠在冰冷的铁皮墙上,大口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肺叶摩擦砂纸般的痛楚。
肩膀的伤口在剧烈的咳嗽牵动下,传来钻心的剧痛,让他眼前金星乱冒。
刚刚强记下的那些符号和数字,在疼痛和眩晕的冲击下,似乎也变得模糊混乱起来。
绝望感如同冰冷的毒蛇,再次缠绕上他的心脏。
身体的痛苦和知识的匮乏,像两座无法逾越的大山,横亘在他面前。
他只是一个挣扎在温饱线上的小工,一个连高中都没读完的农家子。
看懂这些?学会这些?简直是痴人说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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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疲惫地闭上眼睛,昏黄的灯光在眼皮上投下晃动的光影。
李老四咳血而亡的画面,父亲躺在病床上绝望的眼神,王大海狰狞的嘴脸,孙德彪阴鸷的目光…交替闪现。
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
不能停!停下就是死!像李老四一样无声无息地烂在这泥潭里!
他猛地睁开眼,布满血丝的眼球里,疲惫依旧,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执拗。
他弯下腰,用没受伤的右手,颤抖着捡起地上的铅笔。
铅笔芯摔断了。
他毫不在意,用牙齿咬掉一截包裹的木屑,露出里面黑色的石墨芯。
然后,他再次低下头,将目光死死钉在那些冰冷的线条和数字上。
他不再试图立刻理解所有,他改变策略——像最笨拙的野兽啃噬猎物,一点一点地撕咬、吞咽!
他只看眼前这一小块图纸残页。
只看“基础承台钢筋布置”这一部分。
他只死记硬背:
*主筋:直径25毫米,HRB500强度,间距200毫米一根。
*箍筋:直径10毫米,HRB400强度,间距150毫米一根。
*搭接长度:至少35倍钢筋直径(他暂时还不明白“d”就是直径)。
*锚固长度:至少40倍钢筋直径。
*保护层厚度:50毫米。
他不管“承台”是什么,“锚固”是什么意思。
他就死记这五个点!抄写!反复抄写!
在材料清单的空白处,在图纸残页的角落,用断头的铅笔,一遍又一遍,歪歪扭扭地写着:
**主筋Φ25@200HRB500**
**箍筋Φ10@150HRB400**
**搭接≥35d**
**锚固≥40d**
**保护层50mm**
他写得极其专注,极其缓慢,仿佛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
每一次落笔,都用尽全身的力气,仿佛要将这些符号刻进纸里,刻进灵魂深处。
汗水混合着灰尘,顺着他的鬓角流下,滴在纸上,与那些扭曲的字迹混在一起。
肩膀的剧痛持续地抽动着,像有无数根针在扎,但他强迫自己忽略。
他所有的意志,所有的生命力,都凝聚在那支断头的铅笔和纸页上那几行丑陋却执拗的字迹上。
不知过了多久,当工棚外传来第一声模糊的鸡鸣(或许是错觉,码头区很少有鸡),天空透出灰蒙蒙的惨白时,尚云起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他手中的铅笔再次滑落,身体不受控制地歪倒,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的铁皮墙上,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
他瘫在冰冷潮湿的地铺上,浑身虚脱,像一滩烂泥。
图纸残页和材料清单册子散落在身旁。
但他布满血丝的眼中,却残留着一丝近乎虚脱的清明。
那五个关键点,如同五颗烧红的钉子,深深地楔进了他的脑海,再也无法抹去。
虽然依旧懵懂,但他知道,自己终于在这片由钢铁、水泥和冰冷规则构成的丛林里,迈出了学徒的第一步。
就在他意识模糊,即将被疲惫和伤痛拖入昏睡之际,工棚的铁皮门被粗暴地推开,带进一股裹挟着雨腥气的冷风。
一个穿着宏远建材工装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正是那个叫彪子的青皮男。
他目光扫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