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血秤上的公式(2/3)
管子里流动,暗红色,粘稠,被那低沉的嗡鸣声驱动着,离开他的身体,流入旁边那台冰冷的、闪烁着幽绿指示灯的金属机器,再被泵送回来。
他成了一个零件。
一个被接入庞大生命维持系统的、残破的零件。
一个需要依靠钢铁和电力才能维持呼吸和心跳的…活死人。
一股巨大的、冰冷的荒谬感和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刚刚燃起的那点不甘的余烬。
他甚至连结束自己生命的力气都没有了。
就在这时,意识边缘捕捉到一丝微弱却清晰的声音,穿透了那沉重的嗡鸣和呼吸机的嘶嘶声,如同冰冷的针,刺入他麻木的神经。
“……陈顾问,情况就是这样。
人现在是靠机器吊着命,费用…是个无底洞。
后续治疗、感染关、还有那截肢创面的恢复…风险巨大,预后难料。
”一个刻意压低、带着某种权衡意味的男声,是那个主刀的主任医师。
短暂的沉默。
空气仿佛凝固了。
接着,是陈处那如同磐石般、毫无波澜的低沉嗓音响起,每一个字都清晰、冰冷,砸在尚云起残存的意识上:
“费用,不是问题。
调查组专项经费可以覆盖。
人,必须维持住生命体征。
”
“可是陈顾问,”医生似乎有些为难,声音更低了些,“就算钱到位,他的身体…已经极度衰竭。
ECMO不可能一直上下去,感染随时可能爆发,多器官衰竭的风险极高…我们只是在…延长痛苦。
从纯粹的医学伦理角度,或许…考虑一下生命的尊严和…”
“没有‘或许’。
”陈处的声音陡然转冷,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铁血意味,瞬间冻结了空气,“他的生命,现在不是医学伦理问题。
是证据链问题。
”
证据链!
三个字,像三块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尚云起昏沉的意识上!
“他脑子里那些东西,”陈处冰冷的声音继续响起,毫无感情,像是在陈述一件物品的属性,“那些图纸细节,那些材料替换的节点,那些工地上见不得光的操作流程,甚至他凭直觉和经验对结构隐患的判断…是任何书面证据都无法替代的活体证词!孙德彪、王大海虽然进去了,但他们的嘴比保险柜还紧!下面的虾兵蟹将可以推诿!宏远建材可以狡辩!那些签字的张工、老吴,可以把责任推给‘疏忽’或者‘压力’!只有他!尚云起!他是整个造假链条最底层、最直接的亲历者和受害者!他的指认,是捅破所有谎言和伪装的尖刀!是钉死那些蛀虫最关键的铆钉!”
陈处的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带着千钧的重量和冰冷的算计:
“他活着,哪怕只剩一口气,只要还能清醒,还能开口,还能认出那些图纸,指认那些地点和人,就是悬在那些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他要是现在死了…”陈处的声音顿了顿,透出一股森然的寒意,“那些躲在幕后的、等着看风向的人,就能松一口气,就能活动手脚,就能想办法把水重新搅浑!星港码头这潭水有多深,你我心里都清楚!宏达商厦的雨棚塌了,是血淋淋的警告!但更大的雷,可能还埋在其他地方!只有他能帮我们精准地挖出来!他这条命,现在重过千钧!不惜代价!明白吗?”
“明白…明白!”医生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敬畏。
冰冷的嗡鸣声持续着,驱动着尚云起体内的血液在透明的管道里循环往复。
他躺在那里,如同一具尚有温度的标本。
陈处的话,像一把冰冷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所有温情脉脉的伪装,露出了血淋淋的真相。
他以为自己是战士,是审判者。
在陈处眼中,他只是一件武器。
一件名为“活体证词”的、需要不惜代价维持运转的武器。
一件用来撬开敌人嘴巴、震慑幕后黑手、挖出更多“雷”的工具。
生命的尊严?在冰冷的证据链和权力博弈面前,一文不值。
他的价值,仅在于还能不能开口指认,还能不能成为陈处手中那枚最关键的棋子。
一股比ECMO机器更深的寒意,从骨髓深处弥漫开来,瞬间冻结了残存的最后一点火星。
连愤怒都显得多余。
就在这时,另一个方向,隔着厚厚的ICU门墙,一丝微弱却无比熟悉的、带着浓重青石镇口音的哭求声,如同游丝般顽强地钻了进来:
“…求求你们…行行好…让我看看我儿吧…就看一眼…我就看一眼啊…我带了钱…家里卖了地凑的钱…求求医生救救他…”是母亲的声音!绝望,卑微,带着哭腔。
紧接着,一个油滑中透着虚假怜悯的男声响起,刻意放大了音量,像是要说给里面的人听:
“唉,大婶儿,节哀顺变啊…你看这事儿闹的…云起这孩子,命苦啊…遭这么大罪…不过您放心,孙总…哦不,孙老板,虽然自己也摊上事儿了,但念着旧情,特意交代了,云起这孩子的医药费,还有后续…家里困难,他个人愿意承担!这是协议,您只要签个字,按个手印,这钱马上就能到位!孩子后续装个好的假肢,生活也能有个着落不是?总比…总比人财两空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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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刘金牙的声音!孙德彪的狗!他竟然找到了母亲!在这个时刻!
“不…不…”母亲的声音带着巨大的惊恐和茫然,“我…我不懂…我要我儿…我儿还在里面…”
“大婶儿!您可得想清楚!”刘金牙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赤裸裸的威胁,“现在签了,是雪中送炭!等真到了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