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林府深院,没落与叹息(1/3)
青阳城西街的喧嚣被一道斑驳的朱漆大门隔断,林阳抬脚跨过那道朽了半截的门槛时,脸上刻意挂着的轻浮笑意像退潮般敛去。
门楣上“林府”的匾额金漆剥落,裂纹蛛网似的爬满木纹,像一张疲惫老人脸上纵横的沟壑。
福伯佝偻着背脊在影壁下搓着手,枯树皮似的老脸上堆着愁云,浑浊的眼珠在瞥见林阳蓝绸袍角的瞬间亮了一瞬,随即又黯淡下去,仿佛那点微光已耗尽了力气。
“三少爷,”他迎上来,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风箱漏气似的嘶哑,“您可算回来了!老太爷……在书房等您半晌了。
”他枯瘦如鹰爪的手攥住林阳的胳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传递着一种无声的焦灼,“苏家……苏家上午递了拜帖!说是明日要来‘商议要事’!老爷把自己关在里头,晌午送进去的饭菜原样端出来了……我瞧着,这阵仗不对啊!”林阳袖中的手指不易察觉地蜷了蜷,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甚至夸张地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福伯,瞧您急的!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爷爷还没急呢,您倒先上了火?苏家来就来呗,难不成还能把咱林家给生吞了?”他抬手拍了拍老管家青筋毕露的手背,触感粗糙冰凉,“厨房还有剩饭没?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不等福伯答话,他已抽身,晃着肩膀绕过那道绘着褪色麒麟的影壁,把老管家忧心忡忡的叹息甩在身后。
影壁后的景象,比门庭的破败更添几分寥落。
抄手游廊的朱漆柱子漆皮翻卷,露出底下灰败的木色,雨水在檐下石阶上凿出深浅不一的凹坑,积着浑浊的死水。
庭院中央的假山石缝里,杂草肆无忌惮地疯长,几乎吞没了嶙峋的轮廓。
旁边一方小池,水色发绿,浮着几片枯叶,几条瘦骨嶙峋的锦鲤有气无力地甩着尾巴,搅动不起半点生气。
两个粗使婆子缩在廊柱的阴影里嗑着瓜子,瓜子皮随意吐在积灰的青石板上,见林阳走过,眼皮懒懒一抬,拖长了调子喊了声“三少爷”,敷衍得连腰都懒得弯一下,眼神里的轻蔑混着麻木,像看一块早已习惯的破布。
林阳浑若未觉,脚步不停,径直穿过庭院,走向东跨院最深处。
那里,一株老槐树的虬枝越过院墙,在暮色里投下张牙舞爪的暗影,笼罩着一间门窗紧闭的书房,像一头沉默的巨兽匍匐在暮霭中。
书房的门虚掩着,透出一条昏黄的光缝。
林阳没敲门,抬脚“哐当”一声踹开,人未到声先至,拔高的调门带着刻意的浮夸:“爷爷!啥事这么急火火地找我?福伯说您愁得连饭都不吃?哎哟喂,不就是苏家嘛!退婚就退婚呗!您孙子我仪表堂堂,风流倜傥,还愁找不着媳妇?您是不知道,城西卖豆腐的翠花,昨儿个还冲我抛媚眼呢!那身段……”他跨进门,声音戛然而止。
夕阳最后一点惨淡的金辉,正斜斜地从半开的雕花木窗棂里投进来,切割开书房内沉滞的昏暗,光柱中尘埃浮动。
那束光不偏不倚,打在窗边一张褪色的紫檀木太师椅上,将林震天佝偻的身影拉得又细又长,孤寂地印在冰冷的地砖上。
老人须发皆白,曾经魁梧的身躯如今被无形的重担压得微微佝偻,深陷的眼窝像两口枯井,盛满了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忧虑。
他枯瘦的手掌中,正无意识地摩挲着一张烫金帖子。
那帖子边缘锋利,在残阳下反射着冰冷的金属光泽,像一柄淬了毒的匕首,无声地抵在林家摇摇欲坠的门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