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虽然不叫人头落13(1/3)
凉亭传来一阵风,春景暄妍之际,吹散了这一亭的片刻僵冷。
这阵风真神奇,也吹散了张文澜看宝樱的那种
想吃了她的眼神。
他眼睑轻轻一颤,蛛丝般的仇恨感便被他眼中的一湖深潭消融。
他重新变得幽邃冷漠,看她如同看陌生人,不带什么情感了。
他真的太会变脸了。
姚宝樱真有些弄不懂他这是何意。
她也弄不懂此时此刻——此时此刻,张文澜闯入内宅女才待的凉亭,惊得那几位女眷颇是慌张。
但好歹她们大都是妇人,想起今日要务,也冷静下来。
为首的老妇人拄着拐杖,站起身,还得先向张文澜这个朝廷命官行个礼,才能说:“敢叫张二郎知道,高家教女不严,特留高二娘子在家中管教。
待一月之后,老身必将高二娘子完好无缺地送回张宅。
”
姚宝樱想,一个月后?哼哼,一个月后,她还在不在汴京,都不一定了。
她探头想说什么,但张文澜隔袖扣她手腕的力道十分重。
她一动,那力道加重,分明是阻拦她出头的意思。
姚宝樱轻轻眨了一下眼。
她便一动不动,被张文澜护在身后。
她听到张文澜幽静平和的声音:“不劳老妇人忙碌,高二娘子可爱娇憨,在澜眼中,已十分完美,不需再学什么了。
”
姚宝樱再次眨了一下眼:可爱娇憨……是高二娘子吗?
对面的妇人们显然不敢苟同,姚宝樱发一会儿呆的功夫,她们已经说了许多话才阻拦。
大概意思都是想把姚宝樱留在高家,她们口口声声用“没有规矩”“堕高家声誉”来形容现在的高二娘子,态度十分坚决。
论理,娘家人想留自家二娘子,是没有问题的。
姑爷在旁阻拦,便很奇怪。
张文澜轻轻挑一下眼,一下子明白高善声的心思了:高善声自然是想留下姚宝樱的。
高善声认定姚宝樱和他妹妹失踪有关,只要留下姚宝樱,高善声就觉得自己有法子让姚宝樱开口。
比较麻烦的,是张家的侍卫们形影不离,张文澜也将那个假的高二娘子看得非常严。
在张家三族叔联络后,高善声意识到张家对张二郎并非全然支持,自己确实可以在有限范围内,试探张二郎。
若张家其他人帮自己除掉张二郎,自己面对的很多难题,都可迎刃而解了。
什么休书?若夫君死了,那妹妹便是孀居,谈不上被休。
于是,高善声配合张家传话的三族叔,想出来的法子,便是用内宅事务,来留住姚宝樱了。
他不好出头,家中的女人们,好出头。
但张文澜望着高家这些义正言辞的女眷,在快速了然高善声用的手段后,他眼波一转,便是一段深情表演。
姚宝樱还在发呆,便见张大人转过肩,左手握住她手,朝她俯眼望来。
这一眼波光粼粼,春情撩动。
姚宝樱被看得哒哒哒三步,警惕后撤退。
他跟着她走,抓着她的手不放。
张文澜朝着她温和十分地笑:“我方才来时,便听诸位夫人说,我夫人不通女红,没有为我绣一针一线。
那诸位可是误会我家夫人了。
二娘子只是内秀,不愿将我夫妻间的私事四处宣扬罢了。
瞧,这不正是二娘子为我绣的吗?”
他珍重非常的,在众人和姚宝樱一道诧异的目光中,从袖中取出一枚荷包。
姚宝樱离得近,看到金丝流动,琳琅耀目,两只鸳鸯在绯红底的荷包上悠哉戏水。
这、这、这……这绣得可真好!
他哪儿来的?
谁给他绣的啊?
而且看上去,荷包鼓鼓囊囊,里面当真还装了东西……姚宝樱震惊,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就看张文澜将荷包送到了她手中。
众目睽睽,姚宝樱纠结之下,默默接了那荷包。
张文澜目中生出笑,一闪而逝。
他叹口气:“夫人,我早说过了,为人不可一径低调。
”
姚宝樱:“哦,受教。
”
你不是低调,你是太高调呀夫君。
众女看到了姚宝樱手中那荷包,目光闪烁,心情各异。
那老妇人和旁边人互看,说着什么高二娘子方才怎么不说,引人误会。
她们又悄悄试探姚宝樱,想让姚宝樱开口。
但姚宝樱根本来不及开口,她们所有的话,都被张文澜不动声色地挡了回去——
“二娘子绣工平平。
”
“我夫人并不必做女红圣手,为他人绣嫁衣。
”
“二娘子笨嘴笨舌,非才女之风。
”
“我爱夫人言辞朴实,夫人自然为我改了旧日习俗。
”
“留二娘子在娘家住几日,解二娘子思家之情。
”
“几位夫人与高大郎若想念我夫人,张家从不向诸位闭门的。
”
张文澜又好整以暇:“我夫人起初和我说,自己在闺中寂寞,并无手帕交。
没想到夫人原是谦虚了,诸位夫人这样关心我夫人,倒是我夫人年少,没有体谅诸位的辛苦。
”
众女脸色不自在起来,姚宝樱在后捏着那枚张文澜给她的荷包,兀自咬着唇,差点笑出来。
她们和张文澜斗嘴吗?
不说张文澜年少时就有多伶牙俐齿,端看他现在的架势,一介文官给自己竖了那么多敌人。
若不能说会道,岂能以一打多?
所以,姚宝樱不和张文澜辩论。
她现在都是和他直接吵的。
姚宝樱抬头望天、努力忍笑的时候,她迟钝的神经,稍微灵敏了一些。
她目光悄然落到张文澜萧肃颀长的背影上,莫名想到:他现在,是不是就是话本上写的那种,维护女子的情郎呢?
自他到来,她一句也没来得及说,他一个人全说了。
众女都被他吸引走了战火,内宅女子们被他绕得头晕眼花,哪里还顾得上姚宝樱。
姚宝樱眨眼:张文澜这戏……也太好了。
无论真假,众女节节败退,那老妇人脸色难看,最终勉强坚持着:“二娘子连敬茶都做不好,如何回张家?”
张文澜掀眼皮:“夫人可知我父母双亡?”
众人怔住,脸色都有些不自在。
“我上头只有一个大兄,因避嫌之故,我大兄总不好让我夫人去敬茶吧,”张文澜很平静,“若论家中其他长辈,隔着一层亲,倒也不必在我夫妻头上作威作福。
何况夫人就算不会敬茶,有我在,又何须她劳碌?”
张文澜松开了姚宝樱的手。
他朝她敛目一笑。
他下一刻便敛袖振衣,上前接茶盏,恭然向那老妇人敬茶——一举一动,皆是老妇人方才希望姚宝樱学会、她们指责姚宝樱不够优雅的动作。
这一流水般的动作,在张文澜做来,便非常优雅了。
姚宝樱朝后退了一步。
凉亭旁的风吹动树荫如海藻般流动,她脸颊发丝有一瞬遮住眼睛,她隔着拨动的发丝,看那长身如竹如松的青年。
这一刻,她清晰地在张文澜身上看到了陌生感。
琳琅满目、幽静雅致的贵族郎君,并非她昔日认识的那位山间伶仃的少年郎。
三年时间,他在关中张家这样真正的大世家中日夜熏陶,言行拘束常日受教,他连昔日一丁点儿的妄为都很难看到了。
……换言之,他已经被腌入味了。
他的“坏”,已经不是旧年那种浮于表面的“坏”。
旧年她还能看出蛛丝马迹,现在她看出来的,大约都是他想让她看到的。
他已经学会了更好的伪装,在更恰当的时候出手,一举夺魁,笑傲群雄。
姚宝樱抿唇:……真要命啊。
有点儿慌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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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女败下阵来。
在张文澜演了一出夫妻情深的戏码后,他亲自敬茶,展示他完全有能力教自己的妻子后,张文澜便把姚宝樱带走了。
摆脱了众人,张文澜不必演戏了,他越走越快。
姚宝樱因有心事并不在意,忽然,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