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暗里叫人骨髓枯4(1/3)
喝一口酒,爱上身边的人。
这种说法,是不是过于玄妙,有点像谎言?
姚宝樱先慌,后狐疑的目光落到张文澜身上——实在是他劣迹斑斑,谎话张口就来。
她该信吗?
他倒是很懂她的脾性。
张文澜从她手中夺回自己的药壶,重新挂回腰下。
他实在是个爱美爱洁的性子,这么一个小动作,他都不忘整理一下腰襟处的流苏带。
姚宝樱跟着他的动作,目光落到他腰间。
她看得失了下神,当真喉口有些干。
也许这放在平时,不过是一个紧张的小毛病。
但此时,她便怀疑是那药效发作。
姚宝樱:“可你饮酒饮了不少……你就不怕……那啥上我呀?”
张文澜哂:“我有什么好怕的。
”
她心间一惊,冰雪般的眸子刷地看向他。
他眼中神色时而迷离,时而阴郁。
这在宝樱看来,简直就是像中了幻。
她心惊胆战,见他那涣散目光落回她身上,轻轻地、带着几分痛恨的:“若能中和几分怨恼,我岂不自在些?”
姚宝樱怔在远处。
她不知张文澜所谓的药效是否是谎言,但她此时直面他眼中赤裸裸的恨意,心下当真一空,泛起一些稀薄的茫然与无措。
诚然,她一直知晓当年分道扬镳后,二人必然不愉快。
但重逢至今,许是张文澜装得太好了,待她忽冷忽热却始终没伤她什么……不,他何止没伤她什么,她这两日,都怀疑他对她旧情难忘了。
她因此畏惧,因此想远离他。
万没料到她还在患得患失疑神疑鬼,先直面他这种眼神。
这种眼神——就是想将她大卸八块,将她千刀万剐,将她碎尸万段。
姚宝樱低下头颅。
张文澜立在一旁,看着她这副模样。
他一见她明媚的面上露出这种神色,心中便生出不忍。
他的情感又恨又爱,见她如此便想哄她。
可他一边唾弃自己的心软,一边又明确知晓,倘若他待她稍微好上几分,她就要吓得躲避了。
到底何时,他给她递出的橄榄枝诱惑力大得,足够让他释放自己的些许情愫,而她不至于远离呢?
眼下显然还没到那个份上,张文澜甚至不明白,她对她眼中的二郎与大郎,更喜欢哪一个?
不过,在弄清那个之前,她先不要这么不开心了吧。
药酒只有微弱的致幻作用,并不严重
。
他都可以抵抗,姚宝樱身体那么好,应该更没问题才对。
他方才哄她说药酒可以让她爱上身边人,可不是为了让她露出这种神色的。
张文澜便咳嗽几声。
姚宝樱立刻朝他看来。
在她眼中,他大约就是一个风吹就倒的脆弱狗官。
姚宝樱到底是个心性豁达的人,那么点儿情绪不足以让她纠结太久。
她妙盈盈的眼珠子落在他身上,喃声:“啊,对,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
这里在地下,空气稀薄,又格外潮湿。
若待的久了,你便要病了。
”
张文澜礼貌道:“姚女侠,我不会病。
”
但他下一刻就忍着腿疼,适当地再咳嗽两声。
姚宝樱哀叹一声,不纠结什么爱不爱了,过来扶他。
张文澜半个身子靠在她手上,心安理得地享受她的搀扶。
他为此迷醉,与她相挨的肩臂麻了一半,轻轻转眸,便看到少女雪白的面颊,乌黑的眼睑。
他看得出了神。
他心间又浮起一层尖戾:为何对他这样好,为何不管张漠了?
她还记得她抛弃张漠的事吗?她为什么不问他和张漠被追杀的原因?是不在乎么?
那就是一根刺,硌了他一路。
他素来能忍,此时却、却……
空廖的地窖中,响起青年沉静的声音:“我从张家出来时,听说你和大兄出门了。
你名义上是我妻子,男女之防,你当真不顾吗?”
姚宝樱似在想事情,没有第一时间理他。
他不甘寂寞,轻轻扯了她一下。
姚宝樱低头,看到他的右手腕。
她顺着青年洁白的肌骨向上看,看到了他指缝间的擦伤,以及虎口那滴好看的、诱人的痣。
姚宝樱恍惚:“没关系的,我武功很高,出门时没有让你们府上侍卫看到。
”
张文澜:……他想问的是那个吗?
他难道不知道她武功高吗?
二人的脚步声在狭窄的地窖长道间间错相叠,两边时而漆黑,时而墙上寡有烛火。
每逢靠近火光,姚宝樱脚步就加快几分。
而每逢处在黑暗中,张文澜便感觉她靠自己靠得格外紧。
他希望这里一点光也没有。
可那也不好,她紧张之下,未必不会更防备他。
张文澜垂着眼:“你与我大兄,相处得还好吧?”
姚宝樱怔一下,回忆起州桥畔相约的张漠,想到张漠送她的碎了的磨合罗……张漠的磨合罗碎了,张文澜的荷包中还藏着一只蛊虫,需要她小心呢。
她心中古怪,觉得这种荒诞有意思。
她没有回答他,但正逢二人走到烛火边,张文澜看到了她脸上的笑。
他心中嫉恨之情霎如恶兽出笼。
他淡道:“世人常说,我大兄有天人之姿。
”
“天人之姿,倒也未必,”姚宝樱语气有些慢悠悠,“他与你……”
张文澜心头一跳。
但她目光晃过来,又晃了去,她弯眸:“总之,大伯人挺好的。
”
有一阵子,长窄的狭道间,只能听到二人的脚步声。
姚宝樱心中挂念着他方才盯她的那种仇恨眼神,不知是不是药酒的作用,她有些不喜欢他那种眼神。
往日他那般,她其实也不在意。
可是这时候,她总想与他说一说……
她以前什么也没有和他说过,出事后争吵后就躲开了他。
他之所以那么敌视她,是不是正如张文澜说的,她待他很坏呢?是不是张文澜其实有一丁半点的良善呢?
她心中挂念着这桩事,张文澜却是隔半天,幽幽静静地继续探查她:“既然他人那么好,你为什么不和他在一起呢?”
姚宝樱一愣,“啊”一下,抬头看他,似困惑他的说法。
他咬着牙关,脸色苍白却神色宁静,看上去只是闲话家常:“张家出了些事,长青把我喊起来,我才发现你与我大兄都不在。
我们在张家发生何事,被追杀的原因,你不想知道么?你看我被张伯言逼入绝境,不觉得惨烈么?我都这么惨,不知道别人如何呢?”
他心想他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傻子都应该听懂他真正想说的了吧——你为什么抛弃张漠!
姚宝樱困惑:“你们被追杀,不就是你家那点儿事么?你们世家大族争权夺利的事,我虽然没亲眼见过,但听说书先生讲过很多啊。
至于惨烈……还好吧。
别人没你这么弱,不会惨过你吧?”
张文澜:“……”
他咬牙。
……傻子听不懂他的嫉妒,还嘲讽他。
他既挫败,又生恼。
嫉恨之情化作心头一根尖刺,刺得他头昏脑涨,大腿上的痛又开始折磨他。
他身子晃一下,咳嗽两声,姚宝樱不知道他被气到了,以为是这里太昏暗,影响到了他。
姚宝樱叹口气。
拐过一道弯,二人走下长阶。
黑魆魆的地窖中,时而看到一些枯白的骨头,七零八碎。
姚宝樱移开眼睛,不多看。
但她每次看到,心中就难受一二分。
这里出现的骨头,不是兽骨,就是人骨。
人骨的可能性,比兽骨大得多。
在战乱年代中,汴京许多百姓下了地窖来躲战乱,可能再也没爬上去过。
身为父母官,张文澜怎能压根不想这些呢?
姚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