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暗里叫人骨髓枯16(3/3)
计谋都没有把你算进来,你从来就不是我计划的一部分。
”
姚宝樱打个冷战,转身仰望那些画像:“你在这里……”
“我在这里,布置安乐窝,肖想你,”他一字一句,声音缥缈非常,幽怨间带着笑,那股笑意配着他凛冽英气的眉目,更为诡异,“长达三年,这就是我想得到你的心。
”
虽天幕昏下,但青天白日。
青天白日中,恶鬼的面目再也不加掩饰。
张文澜:“我根本就不会让你受伤,也不会去杀你。
我根本不需要你帮我去高家书房中送信,也不在乎你到汴京到底是何目的。
“你来汴京有千万种目的,而我的目的只有你。
“我日日夜夜在这里作画,在这里想你。
你看到了画像,你还没看到那些写给你的信件。
你不识字没关系,我早就背了下来。
我想着,等见到你,我就要把你囚起来,说给你听。
”
他就这样踩着水往前走,先是膝盖被水淹没,再是腰迹,再是袖摆。
他的袖子拂在水上,他皎白的衣容,比不上他脸色的苍茫如雪。
姚宝樱慌了。
她大脑混乱四体僵硬,已经不知道该想什么,说什么、
她从未想过,有人这样暗中观察她,有人这样思念她。
他的思念拧成藤蔓扎根泥水,蓬勃生长,在暗无天日的岁月中长成了巨木,遮天蔽日,枝叶扶苏。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
他们不是早就分开了么?他不是恨她,厌恶她么?
姚宝樱语无伦次:“我不会和你在一起,更不会被你的侍卫们抓住,被你困在这里。
我要走了,我怕你了,我认输了。
”
张文澜低笑。
姚宝樱:“你别笑了啊,你太吓人了。
”
张文澜盯着她的眼睛,见到她的畏惧,而他好像就是要让她更害怕。
所以他保持着这副平平淡淡的表情,开始念他写的信:
“樱桃,我在家中种了樱桃树。
想你的时候,就种一棵。
木已萧萧,你为什么还不归来?”
“樱桃,我把你想救的那些人,带回来了。
我不杀他们,不算计他们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
“樱桃,你若是永远不打算回来,我便一日杀一人。
终有一日,你会提刀站在我面前,保护那些被我杀掉的人。
”
“樱桃,我十分恨你。
我一定会让你回来。
”
“樱桃,我被人刺杀,性命垂危。
如果你在我身边,我便不会受这么多伤。
想要我死的人这么多,想要我死的人越来越多……你也想要我死吗?”
张文澜立在湖心,水已经漫上了胸口,他的发丝因先前的奔跑而不再梳整,此时半束半垂。
青年长发落在水中,就像藤蔓一丛丛,连着满园的樱桃花香,飘向姚宝樱鼻端。
姚宝樱听到张文澜轻声问:“樱桃,你也想我死吗?”
他抬起眉眼。
“我身上熏的香,是我亲自调出来的樱桃香。
”
“我在杜员外府上看到你第一眼,便决定将你逼去高家。
我虽不知你一定会在新婚夜劫走高二娘子,但按照我安排好的那些推手,你一定会被我带入张宅,带入到我身边。
”
“你见到的张漠是假的。
你想查‘子夜刀’,我便出现在你面前。
”
“所有逼着你走向我、不得不屈就我的事,全是我对付你的手段。
”
他笑着问她,十分认真,目光灼灼:“你想杀我吗?”
五月时节,姚宝樱立在湖中心的廊庑下,周身僵硬,双目大睁。
她眸中波光粼粼,举棋不定,六神无主。
她喃喃:“我不和你玩了,我要走了……”
她朝后退,每后退一步,她余光都看到满墙的画像——全是她。
正如眼下水中那个鬼怪,眼中也只有她。
他似笑非笑,身子被水草缠得摇晃:“原来你心善成这样……到这时候,你都不杀我……”
宝樱的心跟着他晃。
他睫毛噙水,濛濛一片:“你已知晓我的真面目,便从此走得远远的,再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这是你最后逃离的机会。
”
姚宝樱从心慌意乱中,勉强定出神。
是的,她要走。
她怕了,她慌了,她玩不过他,她走开好不好?
她就要走了,她却看到他还在朝湖心走。
他的眉眼愈发冰冷,他的唇色也结了一层冰霜。
这不正常——
姚宝樱脱口而出:“你怎么了?”
张文澜掀起眼皮,静静看她。
姚宝樱:“你怎么了?”
“我的毒发作了,”张文澜淡淡道,“我的腿也疼。
”
张文澜入神地看着水中自己模糊倒影,水面少女婀娜飘摇。
他轻声:“我想死。
”
姚宝樱呆住。
千丝万缕的乱麻中,她好不容易想到,她为什么一整日心神不宁,为什么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
她忘记了她给张文澜下的毒,那个一月一解的毒……时光过得这样快,原来她已经来张家,整整一月了。
而张文澜记得。
他记得他身上的毒。
天亮时,他如常出府办公,压根不提此事。
他此时一步步走向水中,神色冷清冷静,心思扭曲到极致,表面仍披着光风霁月的皮囊。
这里只有她二人。
只有他二人!
姚宝樱立在岸边,怔怔地看着水漫上青年胸口,漫上他的脖颈。
她希望他只是在说梦话。
可他以死相挟,以死相问——
她有没有一丝半点的怜悯?
她有没有丁点儿心动?
她愿不愿意看着他去死?
什么样的人,能做出这种事!
姚宝樱趴在湖边,厉道:“你疯啦!你快上岸,你快上来……我给你解药,我给你解毒啊。
我们根本不是生死仇敌,你为什么这样逼我……我不会心软的,我不会管你的!”
水中的青年在笑。
姚宝樱发怒:“你一直在抛饵,在欺骗,在诱哄,我分不清你什么真什么假!”
张文澜:“爱你怎么做假?教教我。
”
“你到这个时候还在做戏,难道轻视生命,示弱众人,掌控他人情绪,就让你这么迷恋?”
“我想掌控的从来没有别人,只有你。
”
“你做梦!!!做梦做梦做梦!”
青年痴笑,满脸水雾。
水漫上了他的脸,他的发。
当水淹没他的眉目时,姚宝樱趴在水前,看着水中咕噜噜的水泡,混沌间,她在水波中看到了三年前山林初遇的少年——
所有人都求生,都在被她救后欢喜无比。
只有那个少年安安静静,并不感激她。
此时姚宝樱趴在水边,终于看懂了三年前的初遇少年:他本就不想活。
世间万物,红尘眷恋,于他来说,也许没有欢喜。
她将他救出来,看他一点点有了生气,看他会恼会笑,看他的野心蓬勃逆生——
整整三年了。
阿澜公子,你不想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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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桃花树满园,花香裹着画像宣纸,哗啦啦声音如潮。
跪在湖边的少女衣带被风吹入水中,湿漉漉,朝下拉扯着她。
她望着这一汪碧湖,看着湖心的涟漪、水泡。
她发着呆,在那水泡要消失时,她被寒风惊得打个哆嗦,心中空落落。
她低低骂一声:“混蛋张文澜!”
“噗通——”
宝樱跳下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