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色字头上利刀锋2(1/3)
张文澜经常想,他为什么有这样的父母。
他父亲为什么妻妾遍地,让人恶心欲吐。
他母亲为什么疯癫肆意,对所有人有如此强烈的恨意。
起初,张漠的常年离家,是外出求学,与李元微一道游历天下。
后来,张漠的离家,便是张文澜有意而为,是张文澜寻各种理由,让张漠无暇顾家。
回家做什么?
家中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会折断张漠。
张漠便是天上的鹰,心有大志,理应踏云破雾,远离这些凡夫俗子的烦恼。
所以,在那些年,张漠的信件一次次送达时,张文澜也会一次次为哥哥和李元微的大业出主意:
既然想结束乱世,那便需要兵马。
在天下游历是没用的,不如去从军,在军中建功立业。
而那二人在军中越爬越高时,张文澜听说军队经常与山匪、盗贼生出龃龉。
张漠每每感慨天下苍生无辜,有一日忽然告诉张文澜,他要隐瞒身份,去江湖上走一圈。
张漠说,如果他自己的计谋得逞,他和李元微便能赢得江湖人的支持,结束乱世之日指日可待。
张文澜要到很久后,才知道原来张漠在江湖上走一遭,便成为了“子夜刀”,和江湖人顶有名的人物交了朋友。
哥哥那般有本事,难免让留在家中的人心情复杂。
掺杂羡慕与嫉妒的感情,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横亘于张文澜和张漠之间。
张文澜不愿意接收张漠的信件。
但张漠好像压根察觉不到弟弟的冷淡,总是寄来许多莫名其妙的信。
张文澜未必在意那些信,但玉霜夫人显然知晓此事。
她在火烧张家的黎明中,笑问张文澜,张漠身在何方。
张漠身在何方?
也许在漠南,也许在北境。
也许居无定所隐匿行踪,也许妖言惑众搅动风云。
无论哪种可能,那都和云州张氏无关,和张文澜无关,更和玉霜夫人没有关系!
当火海包围这对母子的时候,张文澜和玉霜夫人之间的愁怨到达极致。
当玉霜夫人将火把砸向张文澜的时候,趔趄摔地的少年,用尽全身力气推开玉霜夫人。
本为母子
,本不应如此怨恨对方。
既然本就生厌,为何要他出生?
张文澜发着抖:“你生下我,惩罚旁人。
你毁了我,亦想毁了大兄。
难道天下当真有生来便怨恨子女的人?”
“怎么没有,你不是见到了,”玉霜夫人被儿子掐住脖颈,她仍在喘着气笑,“我说过了,阿澜。
”
她的声音,在张文澜的噩梦中如影随形——
“我、要、玩、死、你、们。
”
玩死张节帅不够。
也要张节帅的家人陪葬。
只是张节帅的家人陪葬也不够,她要张文澜陪葬,还要张漠陪葬。
在那日清晨,张文澜终于意识到,玉霜夫人就是他的噩梦。
她是他的爱恨起源,他的骨血旧痕。
她饮他的血,烧他的魂,她以他的痛苦为食。
黎明天边的火光像晚霞一样盛丽凄然,整个张家在火中燃为灰烬。
火烧上青年的衣摆,发丝。
张文澜呓语:“我远离你,也不够吗?”
玉霜:“可我会缠着你。
”
他在那日清晨与自己的母亲发生剧烈争执,火海燎原,一片片瓦砾与横木在二人的吵闹中,将他们压在下方。
谩骂与争执皆因恨之入骨,当张文澜趔趔趄趄离开云州城时,他几乎遗忘他是怎么将玉霜夫人推入火海的。
玉霜夫人嬉笑,抚摸他的面颊:“阿澜,你要永坠地狱,成为第二个我。
”
他是刽子手。
他眼睁睁看着家宅深陷火海而无动于衷。
他是陋形恶面。
他将玉霜夫人丢在火海中,便已经预料她一个弱女子,在火势浩大下,根本无力逃生。
他人面兽心,弑父杀母。
当他步步远离云州,抛却旧日阴影后,当他与姚宝樱相识后,姚宝樱对他的百般拒绝,是不是便是玉霜夫人对他的诅咒——
“阿澜,你得不到父母的祝福,亲人的疼爱。
你会众叛亲离,爱人永失,家宅不宁。
”
张文澜周身冷汗淋淋,挣扎着从床榻间爬起,跌摔在地上。
长夜难明,举目失途。
故人残影,跬步不离。
一轮霜白月照在床前,孤零零的。
青年弓着身发抖,汗水让他双目涣散。
他跪在地上,望着满室空寂,默默想到了自己梦境中的母亲,想到自己在鬼市如何被姚宝樱抛弃。
他蜷缩在月光找不到的墙根屋角,畏惧光亮。
他只能在泥沼中抱紧被褥,睫毛上沾着困惑又伤恸的水汽。
如今张漠病危,樱桃远离。
樱桃像玉霜夫人恨张节帅一样,恨他。
他和樱桃,会成为父母故事的翻版。
可是也不一样。
玉霜夫人是不知世情、不通情感的妖怪。
他不是。
他是污泥中的白莲,是苍鹭丢下悬崖的水仙。
他披上人皮扮演君子,他在明面上让人无可指摘。
同样是得到想要的东西,他相信自己会比玉霜夫人做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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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市的漏屋中,听完张伯言故事的人,许久不作声。
姚宝樱绷着身子,低着眼睛。
赵舜听到她僵硬的近乎沙哑的声音:“仅仅因为玉霜夫人有可能与霍丘人苟合过,你便觉得自己能借此断了他兄弟二人的仕途?”
张伯言:“如果玉霜夫人还活着呢?”
赵舜和姚宝樱一同看去。
张伯言却垂下眼,不肯再说了。
他总要捏一些把柄在自己手中的,他并不完全相信这些江湖人。
张伯言靠着墙,要笑不笑地打量着他们:“小娘子,你先前和张二郎合作,想要杀我,必然是被他利用了。
我看你年纪轻轻,少不得多嘴劝你,别和他走得太近。
“纤细敏感,无辜可怜,只是他们这种人的表象。
他和他那个娘一样,稍有不顺,便要翻天覆地。
”
而姚宝樱目光森冷地盯着此人,她的目光想剜人骨,但她当然不会那样做。
宝樱语气僵硬地吩咐桑娘好好照顾张伯言,便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去。
赵舜叹口气,等了一会儿,才朝忐忑的张伯言摇摇头,自去隔壁看望姚宝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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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舜进了隔壁屋子前,便做了准备。
但他掀开门帘进去,看到少女眼中的泪水,通红的眼圈,仍是无语凝噎。
赵舜好笑:“宝樱姐,至于嘛?”
只是听个故事,就心疼成这样?
姚宝樱红着眼眶,白赵舜一眼。
她一旦鼻酸就难以自控。
为了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