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春心一动弃万般20(1/3)
汴京开宝寺中人来人往,一株还没挂满祈福木牌的古树下,迎来了两位同行的郎君。
张漠靠着树旁的木牌架,安静看着李元微询问那小沙弥如何写木牌、写字祈愿、悬挂祝福。
大部分香客是不识字的,写愿望需要沙弥代写,沙弥从中收一两文香火钱作报酬。
李元微当然不存在这种需求,张漠便看李元微自己写好了祈愿牌,将木牌交给沙弥、挂于树梢。
树间木牌哗啦啦,张漠随意一瞥,看到了李元微所写的内容:《百岁歌》。
密密麻麻的诗文为了写满木牌,字迹格外小。
这笔字,寻常人是写不出的。
而“百岁歌”,顾名思义,张漠也不用去想那是写给谁的了。
他难免觉得好笑。
李元微是个古板得毫无趣味的人。
这种人当皇帝一丝不苟,做朋友就过于呆板。
昔日二人同行,写祈愿牌这种新鲜事,是张漠的乐趣,李元微从不感兴趣。
而今,张漠对这种事失去了兴趣,反而李元微一板一眼地去信什么祈愿。
张漠凝望着古树间的红丝线与木牌出神时,李元微心满意足地走了回来。
李元微:“你在想什么?”
张漠本能停顿一下,想要隐瞒。
但他又思及李元微对自己的了解,便说了实话:“我在盘算,若是我此时动身,从汴京赶往云州,之后再下江南,是否来得及。
”
李元微了然。
他也是犹豫一番,才告知“云虹”的消息。
告知时,他就知道张漠会有的烦恼了。
李元微:“来不及。
云州情报据点被毁,如今那边什么情形,一无所知。
如果那圣女真的是我们以为的那个人的话,与人智斗需要时间,你没有时间。
”
李元微又道:“你每在云州多耽误一寸时光,你的处境就越危险一分。
你还能赶到建业吗?虽然我知道一旦去建业,你必然撑不住,但是……不要做更危险的事了。
”
张漠感慨:“是啊,我没时间。
”
他语气怅然,带着万般伤怀。
一时间只闻风吹木牌声,天地变得格外寂寥。
张漠:“我这辈子,是不是要一直辜负她了?我原本想着,倘有下辈子……现在,我明知她有危险,也不能北上……阿大,我没脸想下辈子了。
”
他笑一笑:“我们大概永远没可能了。
”
李元微沉默。
半晌,他不熟练地安慰道:“我已联络鬼市,通过鬼市联络那些江湖人。
那些江湖人或许有法子营救,这也算是我们和江湖的合作吧。
”
张漠摇了摇头。
寻常江湖人,岂能平安从此时的云州救人?若云虹都困于云州,其他人更加……
他自己是实在没精力对付他娘,日后、日后……小澜怎么办呢?他将姚宝樱拉入这个局,他们的胜算真的会多一分呢?
若姚宝樱在其中出事,他既对不起小澜,也对不起云虹。
张漠感到喉间腥甜,眼前发黑,周身发烫。
他恐自己又要吐血,但李元微在身旁,他强力忍耐。
强忍之下,耳鸣嗡嗡,张漠过了好一阵子,才听到李元微的话。
李元微说:“或许我们应该相信云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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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云州城中圣女府邸,玉霜交代长青一些事宜。
她要长青重回北周。
云野在旁听着,将这些事的轮廓凑到一起,暗自心惊。
云野看一眼玉霜:张文澜和玉霜到底是有什么深仇大恨,玉霜这样恨自己的儿子?
玉霜扭头,看到云野那个眼神,不禁闷笑。
她竖起一根手指,晃一晃:“我最喜欢的孩子就是阿澜。
”
她轻喃:“可他一点也不听话,总坏我的好事。
明明我们可以一起瓜分胜利果实,他却想杀死我……”
她记得张文澜当时的眼神。
那种火焰在眼中燃烧,癫狂得兴奋的眼神。
阿澜是清醒地将她推往火海的,阿澜快被逼疯了,可她早疯了。
流浪十余载,被囚三十年。
世人只说她是因爱情而落到这一步,无人知道那是“囚禁”。
张家太会伪装了,她的丈夫太有本事了——连阿澜,都没意识到她在被囚禁吧。
如今想来,其实她与张明露相识后不久,张明露就查出她是末帝丢弃的公主了。
不然,张明露是高高在上的云州节度使,他怎可能娶一个没有身份的山野孤女呢?
张家畏惧他们当年逼迫皇帝的后果,张家怕极了她还活着这件事。
多可笑,高家世代和张家联姻,高家女恨死了她这个“意外”,却不知道她的性命每时每刻都悬在张明露的监视下。
她稍微表现出对权势有兴趣的模样,张家都会杀了她。
世家让她活着,是为了日后和末帝谈判吧?
嘻嘻,那她就杀了末帝,烧死张家。
谁也别想谈判!
谁与野兽为伍,谁被人四处争夺,谁做任何事都被监视,谁又因没有高贵出身而受到云州那些世家的刁难?!丈夫背叛,情敌仇视,父皇利用,世人鄙夷,子女远离……只因为她是那个流落民间的公主。
她的爱纯粹专注,他们竟然害怕她?!
她是正常人的时候,必须失去阿漠;当她疯了,他们才肯让她养育阿澜。
什么阿漠受尽宠爱,自幼出门四处求学……那是张明露剥夺她的孩子的借口罢了!什么阿澜是野种,末朝公主的血脉若不受欺凌,根本活不下去。
可阿澜太不懂事了。
她也无法与阿澜共生。
她曾经很矛盾,该不该让自己的血脉存活,受尽苦楚。
她时而折磨阿澜,又时而教导阿澜。
她想让阿澜看清遍地豺狼的真面目,她又怕阿澜看清后会活不下去。
不过那是曾经了。
当阿澜推她入火海的时候,当她在太原看清阿漠志向、知道自己与阿漠的理想背道而驰的时候,她已然决定:欲行大事,必亲斩自己的血缘。
也许她凄惨死在张宅,世人才会同情。
也许她为了君臣牺牲,世人才会歌颂。
也许她隐忍哀求以泪洗面,世人才会谅解。
可是,凭什么——
她天生该是疯子么?她生来就该承受一切么?
朝不保夕与失去自由的日子那般漫长,大周君臣因权势争斗毁她一生。
君臣之斗斗到了云州,牺牲品只有她!
他们为她编织了一个为爱发疯的谎言,他们掩藏了自己的罪行。
这世上还有比她更荒唐的公主么?
没关系。
他们想要的,她都要毁掉。
他们得到的,她都要他们失去——
“一个个来,谁也逃不掉。
”
她是笑着说这话的,云野打个冷战。
玉霜道:“你是霍丘国的大于越,王上需要你。
你从北周的汴京回来,想必你有很多情报要和大王分享。
我们是盟友,你何必用这种眼神看我?”
云野:“倘若你害了长青,我们便不是盟友。
”
玉霜无辜:“难道他不愿意亲手对付阿澜吗?长青大侠,你若是不愿意,那便不用去了。
你留下来,让我想想,大王如今在前线打仗,他还不知道他从未蒙面的王弟回来了——你需要我告诉他吗?”
这番带着笑的威胁,让堂上的云野和长青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