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原来是个挺吵的邻居。

     不是想象中那种万籁俱寂的安详，反倒像住在隔壁的装修队终于开始砸承重墙。

    一种沉闷的、无所不在的轰鸣，从骨头缝里钻出来，在脑子里擂鼓。

    每一次擂动，都像要把最后一点黏糊糊的意识震碎。

     司徒羽费力地掀开一点沉重的眼皮。

     视线模糊得像隔了层磨砂玻璃，只有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空气黏稠冰冷，带着泥土深处特有的腥气和石头的冷硬味道。

    这味道他很熟悉，是他亲自挑选、亲自监工，用那笔原本能换一颗健康心脏的巨款堆砌起来的“豪宅”——他的坟墓。

     “呵…”一声短促的气音从喉咙里挤出来，带着铁锈味。

    真的很奢侈。

    别人死了睡个骨灰盒，他司徒羽，直接睡进了三室一厅带豪华装修的墓穴。

    棺材板用的是上好的阴沉木，棺椁内壁衬着丝绸。

    棺材外面，顶级纸扎的劳斯莱斯幻影、私人游艇、成堆的金元宝、还有一排排搔首弄姿的“美人”……应有尽有。

    最后还都是他自己亲手烧的。

    烧给地底下的自己。

     钱这东西，生不带来，死……总得带点走吧？孤儿院的冷眼，社会底层的打滚，三百六十行的心酸，拼了命攒下的救命钱，最后变成了一墓穴的纸灰。

    讽刺得他想笑，胸腔里却只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拉扯，像生锈的钝刀在刮着仅存的几根肉丝。

    那颗多灾多难的心脏，那该死的比常人多出一条下前异脉和一条下后异脉的怪胎，此刻正用最后的、破碎不堪的搏动提醒他：时间到了。

     医生冷冰冰的宣判又在耳边回响：“供体？抱歉，你这种情况…全球数据库都没有匹配的。

    那两条目前为止人类还未知的异脉无时无刻不在消耗你的心血，最近心脏衰竭的现象愈发严重，两个月，最多两个月。

    准备后事吧。

    ” 准备后事？他准备得可太充分了。

    连给自己烧的“钱”，都特意挑了加厚加硬的版本，生怕底下通货膨胀。

     外面的轰鸣声陡然变了调。

    不再是骨头里的闷响，而是穿透了厚重的土层和阴沉木棺椁，直接灌入耳膜！一种宏大、悠远、仿佛来自宇宙尽头的震动，带着某种无法言喻的韵律和沛然莫御的力量。

     九星连珠？…是了，新闻里好像提过一嘴，今夜会有九星连珠出现，同时会伴随着不同寻常的狂风暴雨和电闪雷鸣。

    天文奇观？妈的，临死还要被老天爷的烟花表演吵得不得安宁。

    司徒羽心里骂了一句，眼皮却再也撑不住，沉沉地合上。

     意识，像被投入深海的沙砾，飞速下沉。

    冰冷，黑暗，无边无际的虚无……孤儿院的冬天，打工餐馆后巷的拳脚，医院走廊消毒水混合绝望的味道…最后定格在纸扎“美人”那空洞诡异的笑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