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葵涌血宅(3/3)
黄督察把黎新来的档案拍在桌上时,玻璃茶几震得嗡嗡响。
“24岁,广东惠阳人,去年偷渡来港,在建筑工地打黑工。
”他用手指点着照片上那个眉眼清秀的年轻人,“最关键的是,他懂电工,以前在老家是村电工。
”
线人提供的消息显示,黎新来4月5日突然向工头请假,说要回大陆祭祖。
“祭祖?清明都过了半个月了。
”黄督察盯着地图上从香港到惠阳的路线,“去查他的工友,尤其是跟他走得近的。
”
警员在工棚的床板下搜出个铁盒,里面除了几张汇款单,还有一沓信纸。
最上面那张是黎新来写的,字迹歪歪扭扭,却和案发现场那张高利贷字条有惊人的相似。
“这笔迹……”证物科的同事推了推眼镜,“至少有八成相似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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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关键的线索来自一个姓王的工友。
“凤姐经常来找阿来,有时候还给他带吃的。
”老王蹲在工地的沙堆旁,手里的烟卷快烧到手指,“前阵子我看见阿来腿上有伤,他说是被钉子划的,但那伤口看着像刀伤。
”
黄督察站在深圳河的岸边,望着对岸模糊的灯火。
黎新来已经逃回大陆,按照两地司法合作协议,引渡程序至少需要三个月。
“不能等。
”他对身边的警员说,“去惠阳,秘密接触当地公安。
”
在惠阳乡下一间破败的祖屋里,黎新来正帮着母亲喂猪。
当穿着便衣的香港警察出现在院子里时,他手里的猪食瓢“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跟我们回去吧。
”黄督察的声音很平静,“事情总要了结。
”
审讯室的灯光惨白,照在黎新来毫无血色的脸上。
起初他什么都不肯说,直到女警陈仪假扮记者走进来。
“我想写篇关于新移民的报道。
”她递过去一杯热茶,“听说你在香港认识个女朋友?”
黎新来的手指突然收紧。
陈仪注意到他袖口露出的伤疤,那是被李凤鸣指甲掐的。
“她对你很好吧?”她轻声问,“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沉默了很久,黎新来突然捂住脸,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
“是她先提的……”他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她说郑炳和不肯离婚,说只要他死了,我们就能在一起……”他断断续续地讲述着那个血腥的夜晚,说到郑梓杰领口的小红花时,突然爆发出野兽般的嚎叫。
“第一个孩子……我手抖得握不住刀……”他用头撞着桌子,“当第二个……砍下去的时候,我已经没感觉了……”
五
1988年5月30日,香港最高法院的陪审团退庭商议了七个小时。
当法官戴上黑色法冠时,旁听席上的郑家人都屏住了呼吸。
黎新来穿着囚服站在被告席上,面无表情地望着天花板。
“黎新来,三项谋杀罪、一项误杀罪成立。
”法官的声音在庄严肃穆的法庭里回荡,“判处你死刑。
”郑炳强猛地站起来,想冲过去撕打被告,被法警拦住。
他看着黎新来被带走,那个背影单薄得像片随时会飘落的叶子。
由于香港已多年未执行死刑,黎新来的刑罚最终改为终身监禁。
在赤柱监狱的探视室里,他拒绝见任何人,只托狱警转交给郑家人一封信,上面只有歪歪扭扭的三个字:对不起。
案件审结后,黄督察去了趟葵涌。
警察宿舍已经加装了门禁系统,每个出入口都有摄像头。
他站在B座510室门口,这里已经换了新住户,门口贴着孩子的涂鸦画。
“听说新住进来的也是个警察。
”同行的警员说,“刚结婚,老婆快生了。
”
楼道里飘来饭菜香,黄督察想起郑炳和一家最后那顿晚饭。
草莓蛋糕还在冰箱里,变形金刚的包装盒放在茶几上,孩子们的笑声仿佛还在耳边。
他转身离开时,看见墙上的公告栏里贴着新规定:警察宿舍居住权不再与婚姻状况挂钩。
多年后,陈仪成了重案组总督察。
在整理旧档案时,她发现了黎新来的悔过书。
最后一页写着:“如果那天没有走进那家麻将馆,如果她没有对我笑,如果……”后面的字迹被泪水晕开,模糊不清。
葵涌警察宿舍后来被拆除,原址建起了葵翠邨公屋。
在3栋5楼的某个单位里,住着一位姓郑的老人,那是郑炳强。
每个清明节,他都会带着草莓蛋糕和变形金刚去墓园,墓碑上一家四口的照片已经有些褪色,但孩子们的笑容依然灿烂。
“阿和,婉雯,梓杰,”老人用袖子擦着墓碑,“都过去了。
”风吹过墓园,带来远处公屋传来的笑声,那是新生命的声音,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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