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樱桃树下(1/3)
一、迷雾警笛
2013年10月26日的清晨,云南巧家县的山雾浓得像化不开的墨。
这种雾是大山里独有的,带着松针和泥土的腥气,从海拔两千多米的峰顶漫下来,把背峰村整个裹进一片白茫茫里。
村子趴在扎口岩的脚边,像只缩起脖子的土狗——那岩是道刀劈斧砍的悬崖,当地人说有四十多米高,崖壁上挂着几丛倔强的灌木,风一吹就发出呜咽似的响,老人们说那是山灵在喘气。
崖底有条路,说是路,其实更像被山兽踩出来的沟。
碎石子铺了一层,大的如碗,小的似豆,坑洼里积着前几天下雨的泥水,黑黢黢的,泛着腥气。
路窄得厉害,勉强能过一辆老式北京吉普,稍不留意就可能蹭到崖壁,或是车轮滑向外侧的陡坡。
上午九点多,雾稍微散了些,一串断断续续的警笛声从远处的山谷里钻进来。
声音很闷,像被什么东西捂住了,等那辆蓝白相间的警车真正出现在路口时,车身上已经溅满了黄泥巴,活像刚从泥水里捞出来。
开车的是老警察王建国,副驾驶坐着他的徒弟小张。
两人从一百多公里外的县城赶来,整整颠簸了三个小时。
王建国握着方向盘的手背上青筋直跳,小张则在副驾上皱着眉,时不时揉一揉被颠得发疼的后腰。
师父,就是这儿?小张指着前方一片乱石堆,声音里带着点不确定。
王建国把车停稳,推开车门的瞬间,一股潮湿的寒气扑面而来。
他深吸了口气,目光扫过那片乱石——石头大小不一,杂乱地堆在崖底,缝隙里钻出几棵野草,旁边稀稀拉拉立着三棵树,一棵是歪脖子核桃树,一棵是细瘦的花椒树,还有一棵...
找到了。
王建国的声音有些沙哑。
那是棵樱桃树。
树干有碗口粗,树皮皴裂,像老人手上的皱纹,一看就有些年头了。
树枝向四周伸展开,虽然没挂叶子,却透着股倔强的劲儿。
树下堆着的乱石比别处更密些,像是被人刻意码过。
十年了。
王建国盯着那棵树,心里叹了口气。
十年前他还是个刚从警校毕业的毛头小子,跟着老所长赵成华跑过这案子,只是那时谁也没想到,答案会藏在这悬崖底下的樱桃树旁。
二、樱桃树下的秘密
开始吧。
王建国挥了挥手。
几个村民拿着锄头和铁锹围过来。
他们是附近的住户,接到派出所通知赶来帮忙的,脸上都带着点紧张和好奇。
一个穿蓝布褂子的老汉蹲在樱桃树下,用手扒开最上面的一块石头,低声对王建国说:警官,这石头看着是新动过的,你看这底下的土,还没板结呢。
王建国点点头,示意大家小心些。
小张拿出相机,对着现场拍了几张照片,又在笔记本上画了个简易的地形图,标注出樱桃树的位置和乱石堆的范围。
挖掘刚开始时,除了石头就是泥土。
小张有些心急,忍不住问:师父,你说...真能在这儿找到?
王建国没说话,只是盯着村民们挥动锄头的动作。
他想起昨天审讯室里那个男人的样子——福汉城,六十多岁,头发花白,佝偻着背,说这话时双手止不住地抖。
就在...就在扎口岩底下,一棵樱桃树旁边,用石头埋着...
那声音像根针,扎在王建国的心上。
半个多小时后,当一把锄头碰到什么硬东西,发出的一声闷响时,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慢点,用手挖。
王建国蹲下身,亲自接过一把小铲子。
泥土被一点点拨开,一块泛着黄白色的骨头渐渐露了出来。
形状不规则,边缘有些破损,但王建国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块头盖骨。
空气瞬间凝固了。
村民们都屏住了呼吸,几个年纪大的人转过脸,不敢再看。
小张的脸有些发白,他拿出证物袋,手微微发颤。
继续挖。
王建国的声音很沉。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更多的骨头被挖了出来。
有髋关节、膝关节、肋骨...零散地分布在泥土里,像是被人刻意敲碎过。
王建国小心翼翼地把这些骨头拾起来,放在铺好的白布上。
阳光透过薄雾照下来,骨头表面泛着冷光,让人心里发寒。
看这骨骼的大小,像是个年轻人。
王建国指着一根股骨,长度差不多,应该是男性。
小张在一旁记录着:头盖骨一块,股骨两根,肋骨七根...初步判断,是一具完整的人类尸骨。
当最后一块骨头被放进白布包时,日头已经偏西了。
王建国捧着那个沉甸甸的布包,感觉像捧着一块烧红的烙铁。
他抬头看向扎口岩的顶端,云雾已经散去,露出光秃秃的崖壁,风从崖顶灌下来,吹得樱桃树的枝条作响。
这到底是谁?一个村民忍不住问。
王建国没回答。
但他心里清楚,答案或许就在十年前那个消失的少年身上。
三、消失的17岁
李正武失踪那年,刚满17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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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的秋天,王建国和小张找到李正武家时,差点没认出来。
那是昭通市郊区一个不起眼的村落,家家户户都盖起了两层小楼,红砖墙,亮闪闪的铝合金窗户,只有村尾那间土坯房显得格格不入——墙是黄泥糊的,屋顶盖着发黑的茅草,门口堆着半垛柴火,一根晾衣绳上挂着几件洗得发白的旧衣服。
这就是李朝阳家。
带路的村干部指了指那间土坯房。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屋里很暗,即使是白天也得开着一盏昏黄的节能灯。
李朝阳坐在灶门前的小板凳上,正往灶膛里添柴。
他头发全白了,背驼得厉害,手里的柴火棍都快握不住了。
李大爷,我们是县公安局的。
王建国递过证件。
李朝阳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没什么神采。
他看了看证件,又看了看王建国,嘴唇动了动,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是...是小武有消息了?
十年了,这是李朝阳每天醒来都在想的问题。
2003年的冬天,17岁的李正武在巧家县一家叫二流汽修厂的地方打工。
那是他第一次离开家,临走前,他还跟父亲说:爹,等我赚了钱,就给家里盖新房。
李正武是家里最老实的孩子。
因为穷,他小学毕业就没再上学,每天跟着父亲下地干活,从不偷懒。
村里的人都说,李家这小子,闷是闷了点,但心眼实。
所以当汽修厂老板刘忠诚打来电话,说李正武卷着客户的修理费跑了时,李朝阳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我家小武不是那种人!
刘忠诚在电话里急得直跺脚:老李,我还能骗你吗?客户福秀开来提车,欠了3290块修理费,说没钱,让小武跟他回家拿。
结果呢?人跟钱都没影了!
3290块,在2003年可不是个小数目。
二流汽修厂是间小作坊,就刘忠诚一个老板带三个徒弟,这钱差不多是他们半个月的收入。
李朝阳挂了电话,揣着家里仅有的几百块钱,当天就坐长途车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