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河滩夜话(1/3)
冰冷的雨水不知疲倦地敲打着河滩上的泥泞与芦苇,发出单调而压抑的声响。
三人瘫坐在泥水中,剧烈的喘息声在风雨中显得格外粗重。
劫后余生的庆幸并未持续多久,便被刺骨的寒意与深入骨髓的疲惫所取代。
每一口呼吸都带着河水的腥气和胸腔火辣辣的痛楚,湿透的衣衫紧贴着皮肤,不断带走本就所剩无几的体温。
顾停云松开几乎僵硬的手指,将那昏迷的灰衣伤者平放在地势稍高、相对干燥些的芦苇丛上。
他自己则拄着“岳峙”重剑,勉强站直身体,强忍着经脉因超负荷运转《太初归墟诀》而传来的阵阵撕裂般的疼痛,警惕地环视着这片陌生的河湾。
四周是茂密得几乎不透光的芦苇荡,如同一堵无尽的绿色围墙,隔绝了外界的视线,也带来了未知的危险。
湍急的河水在几丈外轰鸣流淌,上游那片吞噬了货栈与码头的黑暗,仿佛一头蛰伏的巨兽,依旧散发着令人不安的、若有若无的威压。
他必须确保这里暂时安全,才能让同伴得到喘息之机。
萧逐风挣扎着脱下早已湿透、沾满泥浆和血污的月白外衫,随意丢弃在泥泞中,露出里面同样湿透、却更显精干的黑色劲装。
他脸色苍白,嘴唇因寒冷和内力消耗过度而有些发紫,但那双桃花眼中已重新恢复了往日的灵动与算计,只是深处残留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对那洪荒凶兽的惊悸。
他走到顾停云身边,动作看似随意,实则巧妙地占据了一个可以随时策应的位置,压低声音,语气带着惯有的玩味,却掩不住其中的凝重:“这鬼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连个避雨的地方都欠奉。
那些阴魂不散的‘摆渡人’和那水下的大家伙虽然没追来,但难保没有其他嗅着血腥味过来的豺狼。
还有这位,”他朝昏迷的伤者努了努嘴,“嘴里能有几句真话,可不好说。
咱们现在这状态,可经不起再来一场惊喜了。
”
叶星澜没有出声,他默默地将紫檀木长弓从背上取下,不顾浑身湿透,先用衣袖仔细擦拭掉弓身上沾染的泥水,动作轻柔而专注,仿佛在对待一件有生命的圣物。
接着,他手指灵巧地检查着弓弦的每一寸,确认其在刚才激烈的战斗和河水浸泡后依旧紧绷无恙,最后才小心地重新背好。
做完这一切,他才走到河滩边缘,拨开一丛芦苇,锐利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尺子,冷静地丈量着河道两岸的地形、水流速度,以及芦苇荡的密度和可能的藏身之处。
耳朵微动,超越常人的听力全力运转,捕捉着风雨声、水流声之外,任何一丝不和谐的声响——是水蛇游过?还是潜伏的敌人?他那被雨水浸透的兽皮坎肩紧贴着精悍而匀称的身躯,勾勒出流畅的肌肉线条,水滴顺着黑亮的发梢不断滴落,整个人像一头在陌生领地短暂休憩、舔舐伤口,却依旧保持着最高警惕、随时准备暴起伤人的孤狼。
顾停云点了点头,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滑落,声音因疲惫而略显沙哑,却依旧沉稳:“等他醒,问清义庄位置,立刻离开。
”他的目光落在灰衣伤者苍白痛苦、因失血和恐惧而扭曲的脸上,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
此人显然是影楼最底层的棋子,一旦失去利用价值,便被无情抛弃,如同随手可弃的敝履,甚至还要被自己人追杀灭口。
这让他对那个神秘组织的冷酷、严苛与残忍有了更直观、更深刻的认识。
这不仅仅是敌人,更像是一个冰冷无情的杀戮机器。
萧逐风从怀中取出一个用油纸严密包裹、防水极佳的小巧瓷瓶,拔开塞子,倒出两粒龙眼大小、色泽朱红、散发着淡淡暖意的药丸。
他自己服下一粒,闭上眼睛,默默运功化开药力,苍白的脸上很快浮现出一丝不正常的红晕,气息也略微平顺了些。
随即,他将另一粒递给顾停云:“家传的‘赤阳丹’,驱寒固元,对内伤也有些许缓解之效,聊胜于无。
”他的目光又转向依旧在警戒的叶星澜,扬了扬手中的瓷瓶,带着询问之意。
叶星澜回过头,沉默地摇了摇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从自己腰间一个看似普通、却针脚细密、用料特殊的兽皮小袋里,小心翼翼地摸出几片晒干的、形状奇特、边缘呈锯齿状的暗绿色草叶,放入口中,慢慢地、有节奏地咀嚼起来。
一股淡淡的、带着独特辛辣气息的草木清香随之弥漫开来,似乎驱散了些许周围的湿寒之气。
这是他们部落世代相传的秘药,对外人而言,或许陌生甚至可疑。
萧逐风见状,也不勉强,无所谓地耸耸肩,收回药瓶,自顾自地找了个相对干燥的草垛靠坐下来,继续运功调息,尽快恢复实力。
一时间,河滩上只剩下风雨声、河水奔流声,以及三人极力压抑却依旧可闻的细微调息声。
一种劫后余生、同舟共济的微妙氛围,在这荒僻的河滩上悄然弥漫,暂时掩盖了彼此间的猜疑与隔阂。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那灰衣伤者发出一声痛苦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呻吟,眼皮颤动了几下,悠悠转醒。
他茫然地睁开眼,短暂的失神后,意识回笼,看到围坐在旁、虽然狼狈却气息沉凝的三人,尤其是顾停云那双沉静如水、却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他内心恐惧的眸子时,身体猛地一颤,下意识地就想向后缩去,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