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郡守吕袁(3/3)
军士对楚九辩以及另外的文官们就都有怨言了。
想着这些上官们倒是好,在马车里不用风吹雨淋,不像他们这些糙汉子,吃苦受罪,还得不着实际的好处。
尤其是楚九辩的马车,又大又宽敞,里面还铺着软垫被子,说不得在他们费劲心力赶路的时候,人家都在马车里睡觉呢。
可事实上,楚九辩别说睡了,就是坐着都坐不稳当。
而且这所谓宽敞的车厢,其实和其他文官的都一样,只是因为只有楚九辩一个人,才显得宽敞。
不过此刻的车厢内,却不止有楚九辩一人,还有一个暗卫,以及被对方五花大绑送来的男子。
那男子身着藏青色官袍,嘴里塞着布,眼底满是惊恐。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户部郎中晁顺。
晁顺双手被绑在身后,正对着楚九辩的方向跪着,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地磕着头。
楚九辩垂眼看他,眼中没什么情绪。
晁顺呜呜咽咽,好似有很多话想说,整个人都狼狈不堪。
楚九辩示意暗卫拔出他嘴里的布。
晁顺能开口后当即颤声道:“大人饶命!下官知错了!请大人看在下官并为造成恶劣后果的情况下,饶下官一命!”
他一下一下磕着头,却根本不敢直视楚九辩。
对方给他的压迫感太强,他甚至能感受到楚九辩那如有实质的杀意。
会死的!
楚九辩真的要杀了他!
他上有老下有小,不能就这般死了。
因而也顾不得其他,晁顺苦苦哀求道:“求大人饶命,求大人饶命!下官真的是迫于无奈!”
半晌,在他嗓音都变得粗哑,楚九辩才开口:“四十万雪花银。
”
晁顺的声音戛然而止。
“你们这次又打算贪多少啊?”楚九辩声音清冷,毫无起伏。
今早他一走进晁顺房间,便觉湿冷,窗台边还有未干的水痕,显然是这位户部郎中开了一晚上的窗户,刻意把自己弄病了。
发了高热,烧的神志不清,自然就不能第一时间跟上救灾的队伍。
而他一旦脱离了队伍,那之后就不一定要多久才能赶上。
楚九辩和秦枭手中无人可用,河西郡又有太多事需要他们去监督,去亲自安排,便总会有疏漏和力不从心的地方。
而救灾一旦开始,救灾银款每日便都会有不同程度的消耗。
户部的职责就是将这些账记得清楚明白,确认每一笔银子的去向,保证这些钱都用在了救灾之事上。
可若是有人在账目上动手脚,那便会有很多银子不翼而飞。
那么多细碎的账目,楚九辩和秦枭也不可能一条条去核验,到时候有多少银子用在了正途,又有多少流进了某些人的口袋里,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楚九辩和秦枭并不好糊弄,他们很有可能会发现账目有问题。
而晁顺身为此次赈灾事宜的户部主事人,一旦账目出了问题,第一个就要拿他开刀。
他是怕了,这才故意让自己发烧,脱离队伍。
这样等之后他再赶上来的时候,账目已经乱了,该贪的也都贪完了。
若是楚九辩和秦枭问责,他也能以自己生病,一直没能赶上来作为借口,把锅都给手下人背,他自己则可以从这件事里完全摘出去。
可这样一来,他是安全了,那些赈灾银却用不到正途,受灾的百姓们也会吃更多苦,死更多人。
晁顺痛哭出声:“下官身上背负着整个晁家的未来,若是我不这么做,那我的家人就、就......”
晁家就是个小家族,依靠着大树才好乘凉。
若非如此,他也走不到如今这个位置,而这一路爬上来,他早就已经与那颗大树融为一体。
离不开,更不敢违逆。
他没办法阻止那些人贪走赈灾银,也知道若是出了事,他就是最大的挡箭牌,是那枚弃子。
所以他只能让自己病重,只有如此,他才有可能保住自己这条命,保住身后的晁家。
楚九辩在吏部这段时间,已经把朝中这些官员,极其背后盘根错节的势力,都了解的差不多了。
眼前这位户部郎中,出身也不算太低,身后的晁家在京中那些权贵世家中,也能排到中上的位置。
不过他们能走到如今这个位置,靠的却是邱家。
而这次想要在赈灾之事中贪一笔的,显然也是邱家。
楚九辩想起了那位刑部尚书邱衡,对方总是一副刚正不阿的模样,可从拍卖会之事,到拖欠细盐款项,再到现在准备贪了赈灾银。
这位邱尚书做的一切,可一点不光明磊落。
“给你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
”楚九辩开口。
晁顺几乎喜极而泣:“请大人吩咐!下官赴汤蹈火也替您办成!”
“用不着你赴汤蹈火。
”楚九辩淡声道,“你只需保证这四十万两,必须全部用到赈灾之事上。
便是差了一文钱,京中都不会再有什么晁家。
”
晁顺不可抑制地抖了一下,冷汗岑岑。
邱家要贪,他却不让,那邱家定不会放过他。
可若是他让邱家贪了,楚九辩也不会放过他。
进退两难,怎么都是死路。
除非他任由邱家去贪,但他要自己再把窟窿补上。
可是邱家的胃口到底有多大?
他晁家能补得起吗?
“你还烧着,去休息吧。
”楚九辩道。
明明是关心之语,晁顺却只觉得胆寒。
他重重磕了三个头,这才出了车厢。
只是他脚步虚软,出了车厢后脚下就是一个踉跄,整个人都从马车上跌下来,砰地砸进泥地里。
离得近些的军士都瞧见了,惊疑不定。
这晁顺不是留在驿馆里养病吗?
什么时候赶上来的?
又是什么时候进了楚九辩的马车?
晁顺却顾不得众人打量的目光,手忙脚乱地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到自己此前乘坐的马车上,在军士的搀扶下爬上了车,钻进车厢后便再没出来。
而不多时,此前留在驿馆中的两位军士便骑着快马,把李太医和户部那小官都带了回来。
四人浑身都湿透了,很是狼狈,但他们却没人敢有丝毫怨言,静悄悄地就汇入了队伍中。
等别人问起都发生了什么,他们也不敢多言,只看向楚九辩马车时,眼底那敬畏恐惧的情绪却难以隐藏。
队伍中气氛有些微妙,众人心中猜疑不定,倒是少了些怨气。
就这般一直走到了傍晚时分,终于又到了一处官驿。
众人自是进去安顿修整。
楚九辩洗过澡吃了饭,算着时间明日傍晚便能进到河西郡地界,届时就不休息了,直接进了郡城再说。
只是他刚准备歇下,暗卫就忽然敲响了窗,然后递了一张信纸进来。
是秦枭的信。
楚九辩立刻起身拿起。
打开信纸,只看了第一行字,他的心就彻底沉了下去。
【河西郡郡守吕袁,于我们到达郡守府前半个时辰,畏罪自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