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爷爷临走前没说完的话(2/3)
声音已经很虚了。
“福这个东西,多了也压人。
”他慢慢说,“你以为你考上好学校、走出去……就叫好?你走出去了,别的娃呢?别的家呢?”
我脑子里闪过苏小杏、周大壮,还有那些平常一起在田边抓蛐蛐的小伙伴。
他们在我记忆里都是一副“我们一起长大”的模样。
我从来没往“谁扛谁不扛”这个方向想过。
“你以后要记住。
”爷爷用最后一点力气捏紧我的手,“不是说你不能好,是你不能光自己好。
”
“以后……你得……还……”
“还啥?”我下意识问。
“还……”他嘴唇颤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点声音,却像被谁掐住了,空气卡在胸腔里,上不去下不来。
监护仪“滴——”地长鸣了一声,护士忽然冲了过来,按铃、喊医生、拉帘子。
我被我爸一下拽开,拽到门口。
世界突然变成一团乱七八糟的声音:
有人喊“吸氧!”
有人喊“心率掉了!”
有人喊“家属先出去一下!”
我被挤到走廊,背贴在冰凉的墙上,整个人像一个刚被拎起来的麻袋——里面明明装了东西,却被用力一抖,抖得全空。
我爸站在门口,手撑着门框,肩膀一下一下抽。
我妈蹲在地上,脸埋在手里,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只剩背脊一抖一抖。
我脑子里只有一段声音在回放:
“以后……你得……还……”
“还什么?”
没人回答我。
医生出来的时候,脸上是那种见惯了的严肃和平静。
“节哀。
”
两个字,把人划到了另一个世界——从“抢救对象”划到了“遗体”。
爷爷临走前那句话,硬生生断在“你得还”后面,就像有人拿刀从中间把一张纸劈开,只给我看前半句。
后半句,掉进了他那口气里。
2
葬礼那几天,村里人来来往往。
白布、纸花、鞭炮、哭丧队,整个院子被填得满满的。
大人们每天围着灵堂转,一会儿烧纸,一会儿招呼人吃饭,一会儿聊起往事就红了眼圈。
小孩们表面上被吓唬“不许乱跑,乱跑会撞到你爷爷魂灵”,实际上还是会偷偷跑到院子角落玩纸钱和蜡烛。
我穿着一身黑白,不像电视剧里那种,很正经的孝服,只是学校表演时穿过的白衬衫+一条黑裤子,被我妈拽出来临时充当。
灵堂里,爷爷的照片放在正中间,旁边是两盏昏黄的灯。
照片里他笑得很开,皱纹全挤在眼角,跟病床上的那张脸完全是两个人。
我盯着那张照片看得久了,就能在他笑纹里看出一丝“你小子还欠着”的味道。
亲戚来了又走,一拨接一拨。
“老林走得值啊,有这么个福孙。
”
“是啊是啊,宴子这孩子,从小就命好。
”
“以后可得好好读书,别辜负你爷爷。
”
他们这些话,有些是真的夸我,有些半真半假——但几乎所有人,提起我,第一句都是“命好”“福孙”。
没有谁提“你得还”。
我站在灵堂门口,按规矩要给每个来的人鞠躬,说“谢谢”,语速快慢我都练熟了。
“谢谢叔。
”
“谢谢婶。
”
“谢谢伯公。
”
嘴巴机械地重复,脑子里却一直在自动播放医院那一幕。
“以后……你得……还……”
还啥?
还谁?
什么时候还?
用什么还?
我越想越烦,最后把这些问号统统塞到一个抽屉里,抽屉上贴了个标签:“等以后再说。
”
小孩处理不了的事,最擅长往“以后”里扔。
那几天唯一让我觉得“活着还像以前”的瞬间,是苏小杏来帮忙。
她穿着一件洗得有点发白的粉色T恤,外面套了件大人旧黑衬衫当“孝衣”,袖子挽得高高的,一边端菜一边喊我:“诶,福孙,过来帮忙。
”
她嘴上喊“福孙”,语气里却带着一点不服气:
“你看看,连我妈回来都说,你爷爷走得值,留了个福孙。
她说你以后肯定能考出去。
”
我“哦”了一声。
“你怎么不说话?”
“怕一张嘴,我爷爷从照片里跳出来揍我。
”
“揍你干嘛?”
“说不定他在那边也嫌我命太好。
”
苏小杏愣了一下,看了看灵堂那边,压低声音:“你爷爷生前不是最疼你吗?”
“他疼我,不代表他就想我一个人好。
”我不知道这句话从哪来的,脱口而出之后,连我自己都愣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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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小杏“啧”了一声:“你说话现在越来越像大人。
”
“哪儿像?”
“喜欢说一些我听不懂但是听着挺有道理的话。
”
她说完,自己先笑了:“算了,你命好是命好,帮我端两盆菜,别光站着当牌位。
”
我们端菜、洗碗、倒茶,在一堆大人眼里就是“凑齐仪式感的小劳动力”。
但每当有亲戚夸一句“福孙”“以后有出息”,我心里就忍不住自动弹出爷爷那句“你得还”当反弹。
就像有人刚往你兜里塞了一个糖,又有个声音提醒:“这糖是借的。
”
甜吗?甜。
舒服吗?说不上。
3
葬礼忙完那天晚上,家里人终于把人送上山,回到家都累得不行。
我爸妈一夜之间像老了好几岁,眼眶凹下去一圈。
“今晚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