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离开古柳村那天,风特别大(3/3)
说着就给我塞了一叠皱巴巴的票子到裤兜里:“这是生活费,一周花一周的,别第一天全买零食。
”
“知道了。
”
“晚上盖好被子,镇上夜里冷。
”
“知道了。
”
“同学要是欺负你,你就……”
“就先认错。
”我抢先一步,“毕竟我打不过。
”
她忍不住笑了一下,抬手在我脑门上拍了一下:“嘴还挺聪明。
”
门口聚了好几个人,都是来送的。
有人说:“去镇里就好好读,别整天想着玩。
”
有人说:“多看看世界,别一年到头就想着回村。
”
“你还没走呢,他们就怕你不回来。
”有亲戚打趣。
“回来也好,不回来也好,只要有出息就行。
”我妈嘴上这么说,手却死死拽着我的袖子,拽到中巴车鸣笛才松开。
“走了走了。
”司机探出头,“再不上我就要开了啊。
”
我钻上车,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风从车窗缝里钻进来,吹得车内小挂件叮当响。
我把书包放腿上,双手拽着肩带,透过玻璃往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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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口那棵老柳树,站在风里,像一个被人打断腰的老人。
被雷劈开的那一截,黑得吓人,剩下的枝条被风一拨一拨地拽,叶子乱飞。
一片叶子贴在车窗上,又被风吹走。
那一刻,我脑子里突然冒出一句话,自己也被吓了一跳:
——感觉我不是来求学的,是来偷东西的。
偷什么?
偷个出路?偷一身命硬?偷一车“应该属于全村”的好运?
我说不清。
只是那一句话冒出来的时候,胸口被堵得慌。
车子发动,轰的一声,把院子里的喧哗推开。
我妈在车外喊:“到了打电话!”
我爸插话:“别乱说梦!”
几个人笑。
我装作没听见,手心已经出汗。
5
中巴车晃晃悠悠开到村口大弯。
风在这儿更大,卷起路边的灰和枯叶,一路拍在车身上。
车一压上那个弯,我脑子里一个熟悉的画面突然蹦出来——
阿峰的车祸、石灰盖的血、纸钱、红纸告示。
我下意识往窗外多看了一眼。
黑印已经被新柏油盖掉了大半,纸钱被风雨磨没,只剩下护栏上几片发黄的胶痕。
看上去,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车猛地一颠,我头“咚”地撞在座椅靠背上。
眼前一黑。
就在那一瞬间,我看见了——
祠堂里的那只碗。
碗不再是平时那种灰扑扑的颜色,而是整只亮起来,像有人从下面点了一盏灯。
灯光里,碗里浮着一整个古柳村的影子。
房子一座一座挤在里面,像缩小版的模型:
老柳树变成了一点细细的黑影插在边缘,
村口那个大弯在碗沿那儿弯着,
老吴家的屋顶有一片阴影,
老马菜地一块灰,
我们家屋顶,被光照到一点。
我想凑近一点看,想找找“我自己”在哪儿——
碗里的人有没有一个正好低着头,背着书包,往外走。
刚把眼睛往前挤,整只碗突然“叮”地一声轻响。
声音不大,却像敲在我牙齿上。
我“啊”了一声,猛地睁开眼。
眼前还是中巴车,还是一车人,有人在打瞌睡,有人在看窗外。
司机骂了一句:“这破路,啥时候给我修平点。
”
我喉咙发紧,手不自觉摸了一下书包侧面——那本小破本安安静静躺在里面。
刚才那一幕,是晃出来的幻觉,还是碗真的在跟我打招呼?
没人知道。
但那一刻我很清楚地意识到——
古柳没有被我丢在身后,古柳被我装进去了。
装在书包里,装在碗里,装在我这条正往镇上一点点挪的命里。
——
然后呢?
车继续往镇里开,风还在刮。
镇一中的楼顶在远处露出一个轮廓,我看不清那是“出路”,还是另一个“账本”。
我只知道:
从这天开始,我的名字,在村里的账和外面的分数表上,会同时出现。
而那只碗,也许刚刚记下了一笔:
“某年某月某日,古柳第一位‘偷光’的娃,离村。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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