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拜师(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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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子就这点念想!”她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凄厉的执拗,穿透浓重的黑暗,“你学了本事,就得替老婆子……照看个人!”
云清朗和老钱顺着她枯瘦手指的方向望去。
屋角的黑暗浓得像墨汁,只能勉强看到一个更模糊的、靠着墙的轮廓,像是一堆杂物,又像是一个人蜷缩在那里。
“二狗!死哪儿去了?滚出来!”秦阿婆厉声喝道,声音在黑暗里激起回响。
角落的黑暗蠕动了一下。
接着,一个身影极其不情愿地、慢吞吞地从那片浓稠的阴影里“蛄蛹”了出来。
昏黄的灯火终于吝啬地照亮了他。
一头染得极其刺眼的、如同劣质稻草般的金发,根根倔强地竖着。
耳朵上至少穿了三个亮闪闪的耳钉,脖子上挂着一条粗得吓人的、在微光下泛着贼光的“大金链子”。
身上是件花里胡哨、印着巨大骷髅头的紧身T恤,袖子撸到肩膀,露出两条算不上健壮、但布满了意义不明的青色纹身的胳膊。
下身是破了好几个洞的牛仔裤,裤脚堆在沾满泥污的球鞋上。
完全一副城乡结合部小混混的标准行头。
他趿拉着一双同样脏兮兮的人字拖,拖着脚步走到油灯光晕的边缘,脸上带着一种混合了不耐烦、桀骜和深深无奈的表情。
他歪着头,斜睨着坐着的云清朗和老钱,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审视和……戒备?那样子,活像一头被强行拖出巢穴、浑身炸毛的野狗。
“喏,”秦阿婆用下巴点了点这金毛混混,语气里听不出是无奈还是别的什么,“王二狗。
老婆子捡的命,也就算老婆子的孙子了。
”
王二狗?孙子?云清朗和老钱都愣住了。
眼前这打扮、这气质,跟想象中秦阿婆那神秘传人的形象,简直是云泥之别!
“婆!”王二狗不满地拖长了调子叫了一声,声音倒还算清亮,只是腔调流里流气,“大半夜的,又搞啥子嘛!我游戏刚开黑……”
“闭嘴!”秦阿婆一声断喝,浑浊的眼睛瞪过去,竟让那桀骜的金毛小子缩了缩脖子,悻悻然地闭了嘴,只是那眼神依旧在云清朗身上扫来扫去,充满了不信任。
“这小子,”秦阿婆喘了口气,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奇异的复杂,“除了念书不行,字认得一箩筐就顶天,其他……倒是灵光得很。
”她顿了顿,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陈述一个无奈的事实,“力气活,跑腿活,跟三教九流打交道,打听个消息,钻个门路……甚至修个车、通个下水道,都比你强!”她枯瘦的手指又点了点云清朗,语气不容置疑,“以后……你照看着他!他帮你!”
云清朗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散发着“不靠谱”气息的王二狗,再看看灯下气息奄奄却目光灼灼的秦阿婆,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沉甸甸的、无法推拒的宿命感同时压了下来。
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阿婆,这……”
“就这么定了!”秦阿婆猛地打断他,带着一种行将就木之人最后的霸道。
她剧烈地咳嗽起来,瘦小的身体在蒲团上痛苦地蜷缩、颤抖,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
那咳嗽声空洞而剧烈,在死寂的小屋里回荡,听得人心惊肉跳。
“婆!”刚才还一脸桀骜的王二狗脸色瞬间变了。
刚才的不耐烦和戒备一扫而空,只剩下纯粹的惊慌和焦急。
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动作快得惊人,根本不像刚才那副懒散模样。
他跪倒在秦阿婆身边,一手极其自然地、极其轻柔地拍抚着她枯瘦佝偻的背脊,另一只手飞快地从自己那件花里胡哨的紧身T恤口袋里掏出一个扁扁的旧铁盒,熟练地打开,拈出一片黑乎乎、散发着浓烈苦味的药片。
“水!快!”他头也不回地低吼,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云清朗还没反应过来,老钱已经下意识地起身,慌乱地在小屋昏暗的角落里摸索,很快端来一个豁了口的粗瓷碗,里面是半碗浑浊的凉水。
王二狗看都没看那碗,小心翼翼地将药片凑到秦阿婆嘴边,声音瞬间放得又轻又柔,带着哄劝的意味,与刚才的流里流气判若两人:“婆,张嘴,啊——乖,吃了就不咳了……”
秦阿婆咳得撕心裂肺,几乎喘不上气,却还是顺从地微微张开嘴。
王二狗小心翼翼地将药片塞进她嘴里,然后接过老钱手里的破碗,自己先尝了一小口试了试水温,才将碗沿凑到阿婆干裂的唇边,一点点地喂她喝水。
昏黄的灯火下,那染着刺眼金发、戴着大金链子、纹着花臂的混混,此刻低眉顺眼,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稀世珍宝。
他拍背的节奏沉稳而耐心,喂水的动作专注而温柔。
那副混不吝的皮囊下,藏着的竟是这样一份沉甸甸的、笨拙又赤诚的孝心。
这一幕,无声地撞在云清朗心上,远比任何言语更有力。
他默默地看着,喉头有些发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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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阿婆艰难地咽下药片和水,剧烈的咳嗽终于慢慢平息下来,只剩下沉重的喘息。
她疲惫地靠在王二狗并不算宽厚、却在此刻显得异常可靠的臂弯里,浑浊的眼睛再次看向云清朗,里面是燃烧到尽头的烛火,却固执地不肯熄灭。
“娃子……”她的声音微弱得像一缕游丝,却带着最后的力量,“老婆子……说话算话。
本事……教给你。
二狗……交给你。
他……他心不坏……就是……没走上正路……”她的目光在王二狗那张写满担忧的金毛脸上停留了一瞬,带着深深的眷恋和不舍,最终又落回云清朗身上,“替我……看着他点……别……别让人欺负了……”
“婆!”王二狗的声音带着哭腔,紧紧搂住阿婆瘦小的身体,“你别瞎说!你好着呢!我明天就去找车!咱们搬!搬城里去!住大医院旁边!我养你!”
秦阿婆枯瘦的手颤巍巍地抬起,极其费力地、轻轻地拍了拍王二狗紧搂着她的胳膊,浑浊的眼里似乎漾开一丝极其微弱的水光,嘴角却扯出一个近乎慈祥的弧度:“傻小子……城里……吵……老婆子……认这老窝……”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模糊,“就……就这儿了……挺好……”
话音未落,她沉重的眼皮缓缓阖上,靠在王二狗怀里,呼吸变得微弱而悠长,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沉入了昏睡。
那盏豆油灯的火苗,在她阖眼的瞬间,猛地向上窜了一下,随即又虚弱地低伏下去,光影在布满蛛网的墙壁上剧烈地摇晃,将王二狗紧抱着阿婆的身影拉得巨大而扭曲,凝固成一幅沉重到令人窒息的剪影。
*
接下来的七天,对于云清朗而言,像是一场被强行拖入的、光怪陆离的噩梦。
他白天强撑着应付那份勉强糊口的工作,夜幕一降临,便如同被无形的绳索牵引着,匆匆赶到城郊那片荒凉破败之地,踏入秦阿婆那间弥漫着浓烈草药、香灰与腐朽气息的黑暗小屋。
小屋门窗紧闭,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光亮,只有那盏污垢斑驳的豆油灯,在屋子中央摇曳着昏黄微弱的光晕,成为无边黑暗里唯一的光源。
豆大的火苗跳跃着,将秦阿婆枯槁的脸映得忽明忽暗,沟壑纵横的阴影如同活物般蠕动。
她那浑浊却锐利的眼睛,在灯下亮得惊人,牢牢锁定着云清朗,每一个眼神都带着穿透灵魂的审视。
“看水!”秦阿婆的声音干涩而短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她枯瘦的手指将一个盛满浑浊井水的粗陶碗推到云清朗面前。
水面在摇曳的灯火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静心!凝神!把你那双‘眼’,给我沉下去!”
云清朗依言定睛凝视。
起初,水面只有灯火的倒影和他自己模糊的轮廓在晃动。
渐渐地,随着他精神的高度集中,仿佛有一层无形的膜被刺破。
那浑浊的水面下,竟真的开始浮现出一些模糊、扭曲、难以名状的景象!有时是纠缠翻滚的灰色雾气,有时是破碎不成形的、一闪而过的狰狞面孔,甚至有一次,他清晰地“看”到水面下浮现出一只枯瘦惨白、指甲漆黑的手,猛地向他抓来!他惊得猛然后仰,撞翻了身后的破板凳,冷汗瞬间浸透后背。
“怕什么!”秦阿婆厉声呵斥,浑浊的眼中精光一闪,“那是‘秽气’!聚了形!记它的纹路!记它散开的方向!左旋是冲撞,右旋是阴怨!这才是‘看水’的本事!不是让你看戏!”她抓起一把不知名的干草灰,狠狠撒进碗里。
那水面下扭曲的景象和惨白的手爪,在灰烬落下的瞬间,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冰,发出无声的“嗤嗤”声,剧烈地翻腾了几下,迅速消散无踪,只剩下浑浊的水和漂浮的草灰。
“梦兆!”秦阿婆又推过来一个边缘豁口的小瓦罐,里面是半罐粘稠如墨的液体,散发着难以形容的腥甜气味。
“活人夜游,生魂不稳。
梦里的东西,半真半假!记好了:见水漫金山,主阴债缠身;见大火焚屋,主阳火将熄;见故人梳头……哼!”她冷哼一声,干瘪的嘴角扯出一个森冷的弧度,“那是讨债的鬼,嫌你手脚慢了!得赶紧送!”
她随手从旁边一个破布袋里抓出几张粗糙发黄的草纸,又摸出一截磨秃了头的旧墨锭,塞到云清朗手里:“画!破秽符!驱梦魇的!心要诚,手要稳!一笔错,狗屁不通!”她枯瘦的手指在草纸上飞快地勾勒出一个极其复杂、扭曲如蛇虫盘绕的符号,笔划转折间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
“照着这个来!气跟着笔尖走!别他娘的软绵绵!”
云清朗屏息凝神,指尖捏紧那秃头墨锭,小心翼翼地落下第一笔。
那粗糙的草纸仿佛带着某种阻力,墨汁滞涩难行,笔下的线条歪歪扭扭,如同蚯蚓爬行,毫无秦阿婆演示时那股隐而不发的力量感。
“软脚虾!”秦阿婆毫不留情地啐了一口,浑浊的眼睛里满是鄙夷,“用你的‘气’!那点能看见脏东西的‘气’!灌进去!当它是你身体里流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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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清朗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忽略老人刻薄的言语,将所有心神都凝聚在指尖,努力去感知、去调动体内那股从未被他真正掌控过的、若隐若现的冰凉气息。
他尝试着,笨拙地将其引导向握笔的手指。
笔尖下的墨线似乎真的流畅了一丝,微微泛起一层只有他自己能感觉到的、极其微弱的凉意。
“哼,算你还有点根骨。
”秦阿婆冷眼瞧着,哼了一声,算是勉强认可。
第七夜,课程接近尾声。
秦阿婆的气息明显比前几日更弱,说话时胸腔里如同塞着一个破风箱,嘶嘶作响。
她颤巍巍地从一个上了锁、包浆厚重的小木箱底层,摸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