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推着三轮车跟在后面，油条筐在颠簸中翻倒，金黄的油条滚落在地，被慌乱的脚步踩成了泥。

    张小莫站在教室的窗户边，看着父亲佝偻的背影在晨光中奔跑，煤炉的黑烟呛得他直咳嗽，像头受伤的老黄牛。

     从那以后，林慧的摊点变得像只惊弓之鸟。

    她把煤炉藏在垃圾桶后面，油条筐用蓝布盖着，远远看见穿制服的影子，就立刻收拾东西。

    张小莫每天放学都会绕路观察地形，把附近的胡同和小巷在本子上画成地图，哪个角落能藏三轮车，哪条巷子有后门，标注得清清楚楚，比课本上的数学公式还要用心。

     冲突发生在一个下着冷雨的清晨。

    林慧的煤炉刚烧旺，油条的香气混着雨水在空气里弥漫，突然听见有人喊：“城管来了！”她抬头看见三个穿制服的人正往这边走，橡胶鞋踩在积水里，发出“啪嗒啪嗒”的响。

    李婶的三轮车已经撞翻了，豆浆桶滚在地上，白色的液体在雨水中蔓延。

     “快收！”林慧的手在发抖，抓着油条筐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

    张小莫不知什么时候跑了过来，抓起煤炉边的铁钳就往巷子里冲：“妈，走这边！”她的校服裤脚在积水里湿透了，冻得像两条冰棒，却跑得飞快，像只受惊的小鹿。

     城管的注意力很快被这边吸引。

    个高个子城管吹着哨子追过来，橡胶棍在手里甩得呼呼响。

    林慧刚把三轮车推进胡同，就听见身后传来“哐当”一声巨响，紧接着是张小莫的尖叫。

    她回头看见女儿正抬脚踢向煤炉，滚烫的煤块滚落在地，腾起的白烟像道屏障，挡住了城管的去路。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疯了！”林慧冲过去想拉女儿，却被城管抓住了胳膊。

    橡胶手套勒得她生疼，三轮车在拉扯中翻倒，油条滚进路边的阴沟，被浑浊的污水泡得发胀，像些丑陋的黄虫子。

    张小莫还在往煤炉里踢着石块，火星子溅在她的校服上，烫出一个个小黑点，她却像没感觉到似的，眼睛红得像只受伤的小兽。

     “逞英雄？你是不是书白读了！”回家的路上，林慧终于爆发了。

    她一把揪住张小莫的耳朵，力道大得让女儿疼得直咧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

    阴沟里的油条还在漂浮，被路过的自行车碾成了泥，像林慧此刻的心，碎得捡不起来。

     筒子楼的煤炉在那天傍晚显得格外冷清。

    林慧把剩下的面团扔进垃圾桶，动作狠得像在发泄什么。

    张建国蹲在地上，用铁丝修补被撞坏的三轮车，火星子溅在他的手背上，他却浑然不觉，只是不停地捶着车把，发出沉闷的响声，像在捶打自己的胸口。

     “我不是故意的。

    ”张小莫的声音带着哭腔，手指绞着衣角，“我只是想让你跑。

    ”林慧突然转过身，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跑？往哪跑？”她指着窗外灰蒙蒙的天，“这满城都是眼睛，我们能跑到哪里去？”母亲的声音里带着绝望，像根针，刺破了张小莫心里那点可怜的英雄主义。

     晚饭是清水煮面条，没有油花，只有几根蔫头耷脑的青菜。

    张小莫小口地扒着饭，耳朵还在隐隐作痛，那是母亲愤怒的印记。

    林慧突然把自己的碗往她面前推了推：“吃我的，我不饿。

    ”她的筷子在碗里搅动着，面条缠在筷子上，像解不开的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