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销香脂(1/3)

迁徙的大雁排成“人”字飞翔在高高的天际,在马车匀速的晃动中,长生遥望一成不变的山水云天,幻想能背展双翼,逃脱这苦闷的行旅。

     自从告别了卓伊勒,紫颜一行在群山间耗费了二十余日,在盘旋纡错的险山恶水中兜转,时常行进到车马止步之地,不得不绕路重来。

    幸好紫颜过目不忘,左格尔又擅长辨识地形,两人协力之下,几次有惊无险,平安地驰行在山路上。

     在外奔波跋涉了大半年,眼看秋叶暗红,林木披霜,长生不由思念起远在京城的紫府。

    在家时心猿意马,眩目于外边的大千世界,出得门来,广袤无界的天地仿佛永远走不到尽头,生生地用荒寂疲钝的日子将人吞噬。

     “这种鬼地方,强盗也懒得来!”长生打了个哈欠,懊恼没人给萤火和侧侧练身手,避世的心态仿佛生了锈,想要来一点惊心动魄。

     此时萤火和左格尔赶着车,紫颜又睡熟过去,只有侧侧听见他的话。

    她瞥了眼紫颜上回换的脸孔,至今已失却新鲜,不像旅程初始时有和他打闹玩笑的心思。

    如今聊过几句便各做各的,一个阖眼养颜,一个绣衣发呆。

    山路颠簸,侧侧自创了“摇针”手法,如泼墨写意一般,任由绣针上下翻荡,自然地绣出一种奇特花样。

    紫颜曾见了叫好,又说:“赶路伤神,有空多歇息,否则既老得快,又容易扎着手。

    ” 实在是累了。

    听了长生的感慨,侧侧亦在叹息,没想到即便坐了车,流浪八九个月后,心也疲惫不堪。

    过去紫颜和姽婳游历了三年呢,她这样想又不甘心,能和他一起,明明应该欢喜知足,可为什么依然觉得遥远,如京城到这里漫长的距离,中间相隔的是无数陌生的风景。

     他的脸永远在变,此刻探问内心才蓦然惊觉,她其实并不曾看透面孔后的那颗心。

     马车猛地一顿,人被从锦墩上抛出去,紫颜的身子弹出去跌落回来,摔在侧侧身上。

    侧侧反应灵敏,张手抱住了他,两人就势坐回了原座。

    长生没那么好运,撞在车壁上,顿时吃痛地大叫一声。

    侧侧推开紫颜,打趣长生:“该不会是你盼的强盗?”长生心一紧,壮着胆子抚了脸笑,“有你们在,我才不怕。

    ”心急地打开窗子去看。

     萤火扭头喊道:“路上有刺钩,马受伤了。

    ” 众人跳下车,前面两匹马蹄上鲜血淋漓,它们驻足甚快,后面的双马幸免于难。

    长生慌慌张张地取了药箱盒子,在萤火的指点下一起清理伤口,左格尔在一边帮忙。

    紫颜使了点劲,捡起地上的刺钩,反复看了,又放下,说道:“今日走不了,找个地方扎帐篷,我去附近走走。

    ” 长生道:“少爷……要真有强盗……”紫颜笑了笑,从车上摸出一个香袋丢给他,“喏,姽婳亲制的迷香。

    你乖乖地守着我的宝贝们,别叫人打劫了去。

    我去了。

    ” 侧侧留神紫颜的动静,闻言道:“我也去,你们记得生火做饭。

    ”不等萤火答应,她轻巧地跟在紫颜身后,径自去了。

    紫颜和长生进食少且清淡,另三人却须吃些五谷荤腥,在野外开伙常由侧侧和萤火打理。

    萤火望了紫颜的背影一眼,安心地抚着马儿,拔下蹄上尖刺。

     腐木丛生,苍苔冷滑,萧瑟寂寞的颜色中飘过紫颜枫红的影子,一袭秋罗罩面金银泥绒袄被他穿得像燃了暗火,幽幽地在林子里烧。

    侧侧披了一件翠羽轻裘,宛如迎风摇曳的碧萝,轻悠的身影始终随了他左右。

    走了没多久,紫颜递过手来,“路不好走。

    ” 侧侧自然地任他搀扶,一步一步,下盘极稳,然而掌中那一块,才牵着她的心。

    他的手永是凉的,每每摸到,令她隐隐心疼,便牢牢握紧了,让他染上她的暖。

    两人默默地走,穿梭于岩扉松径,空山里秋风缓吹,仿佛只得他们两人。

     侧侧恍神半晌,想起陪他走动的缘由,道:“你来过这里?” 紫颜回首凝视她,点了点头。

     “是和姽婳……”侧侧说了半句,截住话头,“你叫萤火走这条路,想做什么?” 紫颜沉默良久,步子微微加快了,侧侧胡乱想着他的理由,听到一句叹息传来。

     “去年春天,我给蓝玉易容时,在她颊上用了若鳐人肉。

    ” “蓝玉?”侧侧双瞳一亮,“你是说那个一心要绝色容颜的姑娘?”她顿时想起过往认识紫颜的点滴,当时犹在人世的慈父,温柔的笑靥在眼前清晰闪现。

     一念间恍如隔世,侧侧凝谛着树影下的紫颜,这些年来他更难以琢磨,从容地隐藏在面具的背后,不再让人透悉他的分毫。

    当年为蓝玉易容的父亲已然远去,他的技艺在紫颜手中越发完美,也越发神秘奇奥。

     “我买的人肉用完了,今次,想来碰碰运气。

    ”紫颜淡然地说着,停下步子张望四周的地形。

    两人此刻行到一处悬崖边缘,虽有云雾遮扰,视线仍开阔许多,看得见远近山峰的走势。

    灰黄的山崖安详地连绵远去,汇成一片山海,人在山中,微茫如一粒尘埃。

     侧侧随他一同观望,想起他的话,“若鳐人肉……是活肉?” “嗯,师父的书里有记载,不想那年真的从猎人手上买到。

    据说有若鳐人看中此山的地势,特意从极北之地迁来这里,可惜那时机缘不佳,我不曾遇上一个。

    又过去这么多年,许是再也找不到了罢。

    ”紫颜注目茫茫远山,眼中流出一抹遗憾之意。

     侧侧道:“是活肉,莫非从人身上剥取?” “不知道。

    有狐的猎人别有种保存人肉的法子,加之我收藏在镜奁中,最妥当不过。

    当年花了五百金呢,不过还是合算。

    ”紫颜笑眯眯地说道。

     “就算你买的是尸体,有人想买,就会有猎人捕杀。

    ”侧侧瞪了眼望他,“有狐族的猎人从哪里取来的人肉?何况人死了,谁不想好好安葬,给你们东一刀西一刀地剜了身子,残缺不全的,如何投胎?” 紫颜从远山上收了目光,望了她轻笑,“呀,不该和你聊这些血淋淋的玩意,算了,回头我说给长生听,他要做易容师,须明白才好。

    ” 侧侧没来由地气恼,那时他和姽婳在一起买了若鳐人肉,今次竟连详情也不愿说给她听。

    又想,为何心头总是惦着姽婳?他们游历的三年,她一人在沉香谷守孝,违心地叫紫颜不必回来,只管在外磨炼修行。

    可是三年的空白,千日的哀伤,她独自承担了,于空谷中寥落地回想着,期待着。

    直到走入三千丈红尘,在文绣坊重新点亮她的人生,将唯一的思念稍稍放低。

     一旦再次见他,往昔的痴想又再度随行。

    侧侧双颊微赧,暗自镇定心神,略过幽婉的心事,凝神想着若鳐人肉。

    她明白自己为何不肯学易容术,这种技艺背后的血腥残忍,是她所无法接受的。

    剥皮削骨,切肉换肤,拆了零碎的部件拼凑起完整的血肉,其中会有多少牺牲,她不敢深思。

     紫颜折身,提步向另一个方向走去,侧侧默不做声跟着。

    他不会杀人,她也决不能让他缠上一丝罪孽,若遇上有狐族的猎人,她无论如何要劝他打消买人肉的念头,避免惨剧发生。

    想来,紫颜也不愿有人因他的易容术而死。

     只是此时的他,不想承认这点吧。

     “呀——” 紫颜蓦地一声惊呼,侧侧抬眼,看见他的身影飞快地没进藤草荆棘中。

    她倏地飞掠过去,未够着他的衣角,随之坠落陷阱。

    伸手往四壁按去,掌心传来剧痛,侧侧知道有鬼,连忙缩手。

     依稀看到紫颜坠地,电光石火间,她错开他的所在,紧挨在一旁落下。

    仰头望去,这个陷阱约有两丈,忙俯身问道:“有没有受伤?”紫颜浑身吃痛,试着站起,却是无碍。

    侧侧忽觉手麻,举手看了一眼,紫颜瞥见,道:“桃红的血……你中毒了。

    ” 侧侧摇头,“没事,这点伎俩难不倒我。

    ”纵身一跃,脚刚离地,便如折翼的鸟跌落尘土中。

    她本想凭了一身本事沿壁而上,不料手掌的毒蔓延甚快,竟让全身乏了力。

     紫颜眼明手快地扶住她,“我瞧瞧你的伤。

    ”他摊开她的手,眯起眼,拈出一根纤细的弯钩小刺。

    侧侧道:“像是喂了麻药,我的手动不了。

    ” 紫颜扶她坐在陷阱当中空地,望向旁边沉吟道:“四壁往上全是蒺藜钩,地上没有,就是防人从这里攀爬出去。

    难道是用来……” 侧侧只觉昏昏欲睡,朦胧中听见自己问紫颜:“莫非是有狐人……”说了一半,已不省人事。

    紫颜立即摘下随身的香囊,打开了放在她鼻端,没多久,侧侧悠然醒转,周身仍是麻痹,望了他苦笑。

     “如果你猜得没错,这是有狐族猎人布下的陷阱,为了抓捕若鳐人。

    ”紫颜的语气里透着欣慰,扯出一块轻罗为侧侧包扎,“他们还在这里。

    ” “啊!”侧侧轻呼一声,遮掩不安的心情。

     “疼吗?”紫颜关切地问。

     “会有猎人来?” “难说,这一带像这样的陷阱,不知有多少。

    我们走得远了,天黑前萤火他们若是没出来寻人,未必能找到。

    ” “燃香如何?长生会闻到味道。

    ” “我身上的香料分量不够,只能保证三个时辰的留香。

    今日吹西北风,他们在上风口,除非运气极好,山谷里有回旋风,把这里的香气带走。

    ”紫颜淡淡地笑,指了自己的脸孔道,“看来这张脸不够吉利,早知如此,不该在眉边添这道细纹。

    ” 侧侧这才留意到他特意加在面具上的皱纹,技艺精湛如他,仍日复一日地修炼易容术,想到那些香料是他防身之物,便道:“不必燃香,天黑前麻药的力道若能过去,我功力恢复后自然出得去。

    不如听天由命,赌赌我的运气。

    ” 紫颜仔细瞧她清秀的面容,微笑道:“放心,我和师父鉴定过你的面相,一生无忧,好得很呢。

    我们会获救的,你好生歇着,勿要逞强。

    ”说完轻轻一笑,自从在文绣坊学艺之后,不知青鸾给她施了何样法术,连性子亦变了许多。

     侧侧盯了他说笑的模样,想到难得与他独处,心神微醺。

    她试着抬起双手,不能移动毫厘,直如僵了一般。

    紫颜坐到她身侧,将她整个人靠在他身上,替她搭了脉,道:“你全身无力,不必硬撑,我们熬一个时辰,药性应能解了。

    ” 和他依偎在一起,侧侧心中甜蜜,思及陷阱的功用,又是一身冷汗,“你说,他们药翻了若鳐人后,会不会像千姿要獍狖皮那般,直接割了肉,在人活着的时候……” 活剥皮的惨痛,鲜血流淌的躯壳。

    紫颜恬静的笑脸忽地散了,如烛泪流尽,只余下一柱轻烟袅袅。

    “若鳐人以长寿著称,常有小孩子被卖给一国之君,好鱼好肉伺候着。

    当国君自感衰老,想吃点养生之物,就杀了那小孩。

    你知道么?其实婴儿的手指最香,如果用椒盐合炒,脆生可口,加倍好吃。

    ”他平静说来,恍如隔绝了人间的悲喜。

     侧侧呆了半晌,“这……你……”这些话浑不似紫颜所说,但又如先前他执意想买若鳐人肉的语气。

    倘若身边人一时变得陌生,该如何是好?她竟盼着心也麻痹,不必推敲他真实的心意。

     紫颜促狭地大笑,勾起手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子,“骗你的!” 如风漾过心头,铺开了其中的褶皱。

    侧侧吁了口气,她的紫颜怎会是那样的人呢。

    回味鼻尖凉凉的触感,她仿佛得到了宝贝,忍不住笑起来。

    此刻,他们是两只快乐的井底蛙,哪怕外面的世界瞬间冰雪覆盖,依旧贪欢这片刻融融的暖意。

     “你猜我想起了哪里?”紫颜打量这个深坑,“沉香谷的那口井,师父的密道,通向那些神奇的房间……”他说着说着,眉眼柔和地舒展,话音里有别样的感情。

     很久没见他流露这样的脉脉深情。

    人前的紫颜,尤其在京城时,如握万物在手,睥睨世间一切规则。

    他的举手投足仿佛就是为了让人拜服仰望,而非亲近狎昵。

    甚至当他人怀有诸如同情、爱怜、伤沮、悲凉这些情感,也不能动摇他的意志,更无法在他身上目睹类似的脆弱。

    这让那时与他久别重逢的侧侧略有些不适应。

     在沉香谷学艺时的紫颜,也曾高深莫测,但喜怒悲欢依然鲜明。

    或许成了易容师,就会渐渐习惯掩饰本来面目,随心所欲地操纵心情,直至无人看破。

    她感谢这一趟旅行,紫颜过去的性情又重现眼前。

     “嗳,是很像。

    ”侧侧回应。

     两人相倚坐了很久,头顶狭小的天,变幻了诸多色彩。

    渐渐过了午后,侧侧微觉口渴,见紫颜正阖目小憩,就放弃了抱怨。

    她时不时用力,几下使劲,手脚依然不听使唤。

    紫颜察觉她的动静,道:“饿吗?” 侧侧没有答他,忽地问道:“那个人呢,不知道跟来没?” “嗯?” “你知道我说谁,叫他来救人。

    ”她像在发脾气,手握不成拳,心情也躁了。

     紫颜道:“有你在,我怕他不敢出现。

    ” “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何要跟踪你?” 紫颜笑得洒脱,“他是太后身边的红人,不会因我而滞留外域。

    你放心吧,他该不会再来惹你的厌。

    ” 细细的风过。

     两人表情凝顿,第三个人的呼吸声夹带清淡的香味,在他们耳畔舞动。

    紫颜暗红的身影立即站起,拦在来人与侧侧之间,侧侧瞪大了眼,从紫颜的衣袖下看过去。

    一个矮得如同侏儒的小人藏在阴影里,咧了嘴怪笑。

    他面容苍老,起伏不平的皱纹像山路纵横,身上的皮衣斑驳破烂,整个人就似一株凭空长出的植物。

     “是法术?”侧侧不禁有点冷。

    该死,她暗自抱怨,中毒后连信心也灰了,不仅无法保护紫颜,还想些怪力乱神。

     “不是。

    ”紫颜摸了摸贴在心口的玉麒麟,并无动静。

     “你们从哪里来,要去哪里?”那人听了,说出北荒常用的土话,腔调略显古怪。

     紫颜也用土话道:“我们是过路的旅人,从鞘苏国来,在北荒搜集一些货物贩卖。

    你是若鳐人?” 侧侧奇怪紫颜怎知他不是有狐族猎人,那矮人森然一笑,点了点头,像一只驼背的甲壳虫迅捷地在地上移动身体。

    两人目瞪口呆地看到他半个身子陷入土坑的泥壁里,醒悟到这里果和沉香谷的井壁一样,暗藏了机关。

     壁上的凹洞十分巧妙,那矮人留了一颗头颅在外,其余身子全部没进土里,看起来仿佛妖怪。

    紫颜摸了摸土质,有点沙软粘手,掺和了泥土以外的杂物。

    矮人的头像风干后悬挂的兽头,突然开口说:“你们都进来。

    ”他在泥壁上自如滑行,眼看就要没进土里。

     “她中毒了,没解药我们走不了。

    ”紫颜指了侧侧说。

     矮人的一只手从土里伸出来,抓了一颗红色的果实,放在紫颜手心,凉得像一块冰。

    紫颜喂侧侧吃了,候了片刻,搀扶她站起身。

    矮人等得不耐烦,嘴里“哧哧”地吐着气,一双眼骨碌碌转着。

     紫颜与侧侧对视一眼,这人已承认自己是若鳐人,为什么会有蒺藜钩毒的解药,又想带他们去何处?这条土中密道根本就像不明底细的食人沼泽,进去后不知天南地北。

    紫颜略一犹豫,侧侧拉住他的手,靠近了矮人。

     矮人怪笑着钻进土里,侧侧一咬牙,正想进去,紫颜道:“我先走。

    ”如蝴蝶合翅,一眨眼没入土中。

    他的手牵了她,彻地通天,踏入囹圄般的地底。

    扑面的土泥湮没了口鼻,奇怪的是并无窒息感,呼吸依然保持顺畅,侧侧甚至开口说话,熟悉的语声传入他的耳中,“啊,什么也看不见。

    ” 矮人的声音从前方响起,“一直走,能走的地方,就是路。

    ” 在地底行走的感觉很奇妙,如在不见五指的茫茫黑夜,于悬崖上潜行,仅有一条窄窄的栈道可通。

    他和她萦系在一起,像飞鸟的双翼,扑展时有着惊人的默契。

    他又像她的拐杖,领了她往该去的地方走。

    侧侧只觉细沙泥尘从脸上滑过,宛如流水,而他的手是唯一的光亮,指引路向。

     紫颜用另一只手抓了一把土握在拳里,悉心用触觉辨识它的奥妙。

    非泥非砂的材质,在人经过时可以轻松地推开,人走后会自动还原填充空隙。

    最妙的是颜色形状乍望去与泥土一样,当有狐族猎人在陷阱外查看猎物时,不会发现泥壁被人动过手脚。

     有这个神奇地道的庇佑,若鳐人才会在这里坚持生存了数年。

    紫颜心中一动,以前听说他们擅长逃遁之术,是否就是用了这个法子,在天罗地网的追捕下逃之夭夭? “紫颜,你还好吗?”手是相连的,但她很想听到他的声音,确认这不是一场梦魇。

    行走对于双脚而言并不困难,难的是盲目中仍然笃信,这一路去的是天堂而非地狱。

     “嗯。

    ”紫颜应了一声。

    侧侧听出他在想心事,将手又握得紧了一分。

     黑暗里的路分外漫长。

    侧侧走着走着,自觉踏在悬空的绳索上,他处皆是虚无。

    像是在梦游,只有脚不知疲倦地摆动,而灵魂飘在远方。

    有时往上行,有时踉踉跄跄,一路冲下。

    她胡思乱想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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