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初识县衙百态(2/3)
案几乎占据了半间屋子,案上堆积如山的文书卷宗摇摇欲坠,几乎将案后的人淹没。
朱砂砚台里的墨迹半干,几支大小不一的毛笔散乱地搁在笔山上。
最触目惊心的是那盏油灯,灯罩熏得乌黑,灯油显然熬尽了最后一滴。
李承宗走到案后坐下,随手拿起最上面一份待批的公文,眉头立刻锁成了一个“川”字,那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亟待处理的事务:某处河堤需加固,某村争水械斗需弹压,某乡拖欠赋税需催征,某大户疑似隐匿田产需核查……每一桩都沉甸甸地压在案头。
李明站在父亲身侧,看着那堆积如山的文书和父亲紧锁的眉头,心头那份初入公门的兴奋感被一种沉重的现实感悄然取代。
原来父亲每日天不亮就离开后宅,深夜才拖着疲惫身躯归来,面对的就是这样一座座似乎永远也搬不完的“山”。
他想起母亲总在夜深时默默为父亲温着的羹汤,想起兄长李朗读书时偶尔流露出对父亲无暇亲自教导的失落,此刻都有了更具体也更酸涩的注脚。
“明儿,”李承宗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目光却依旧锐利,“《千字文》‘治本于农,务兹稼穑’之后是什么?”
李明心头一凛,条件反射般地脱口而出:“俶载南亩,我艺黍稷。
税熟贡新,劝赏黜陟。
孟轲敦素,史鱼秉直。
庶几中庸,劳谦谨敕。
”声音清脆流利,过目不忘的本能在此刻运转无碍。
李承宗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赞许,随即指着手中那份关于催征赋税和核查田亩的公文,沉声道:“背得不错。
可知这‘税熟贡新’四个字,落到我辈地方官身上,便是这案上的一份份公文,是衙役下乡的腿脚,是胥吏手中的算盘,更是无数农人肩头沉甸甸的担子?背得滚瓜烂熟易,将这字句背后的千钧重担落到实处,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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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了顿,看着儿子懵懂又专注的眼神,语气稍缓:“‘劳谦谨敕’,是为官者当谨记的。
劳,是为民之劳;谦,是待下之谦;谨,是处事之谨;敕,是律己之敕。
若失了这四字,便是背烂了经书,也做不得好官。
”这番话,既是提点,亦是自省。
李明似懂非懂,只觉得父亲身上那股沉甸甸的压力,似乎也通过话语传递了一丝过来,压在了自己心头。
他用力点了点头,将这四个字在心里反复咀嚼了几遍。
签押房的门被轻轻叩响,赵七探进半个身子,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大事临头的紧张:“太爷,时辰差不多了。
外头…王老实和他婆娘,还有张家的人,都候着了。
那张家的管家张福…也来了。
”他飞快地瞥了一眼李明,眼神里似乎藏着什么未尽之言。
李承宗放下公文,整了整衣冠,那股属于县令的威仪瞬间覆盖了方才的疲惫。
他站起身,对李明道:“随为父去二堂,今日审一桩土地争讼案。
多看,少言,用心记。
”
二堂不似大堂那般威严肃杀,但气氛依旧凝重。
李承宗端坐案后,李明被安置在屏风后侧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既能清晰地看到堂内情形,又不至于引人注目。
堂下跪着三人。
一对中年夫妇,穿着打满补丁的粗布短褂,黝黑的脸上刻满风霜与愁苦,手指关节粗大变形,正是那王老实和他的妻子王氏。
他们身旁放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