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uhaige.net 第101章 崔判(2/3)
爽’,令子玉感触颇深。
只是…”他话锋一转,目光灼灼地看向柳含烟,带着试探,“只是这世间,恶人逍遥,良善蒙冤之事,比比皆是。
便如姑娘曾提过的王县丞,至今仍在任上作威作福,何曾见天理报应?”
柳含烟翻动诉状的手指微微一顿。
月光下,她的脸色似乎更白了几分,如同上好的宣纸。
她抬起眼,眸中清冷,直视着崔子玉:“公子此言差矣。
报应,未必是雷劈电闪,立时三刻。
有时,它是一场缓慢的煎熬,如同钝刀割肉,温水煮蛙。
”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王魁此人,贪婪无度,刻薄寡恩,视人命如草芥。
他构陷柳家,害人性命,只为掩饰一己私欲。
此等恶行,早已刻入骨血,化作他命中的毒蛊。
公子且看,他如今虽权势在手,然其心可曾有一日安宁?夜半梦回,可曾不被冤魂泣血之声惊醒?这惶惶不可终日,疑神疑鬼,草木皆兵,便是他日日承受的报应!终有一日,这毒蛊会蚀穿他的心肺,令他众叛亲离,身败名裂,在无尽的恐惧中咽下最后一口气!此乃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只是时辰未到罢了!”说到最后几句,她语速渐快,眼中寒芒如冰锥,周身那股若有若无的微凉气息陡然变得凛冽刺骨,案头的油灯火苗被无形的力量压得猛然一矮,剧烈摇曳,几欲熄灭!屋内温度骤降。
崔子玉被她眼中骤然迸发的、几乎凝成实质的怨毒与寒意所慑,心头剧震!那绝不是一个旁观者该有的眼神!他猛地站起身,失声道:“含烟!你…你究竟是何人?你与那王魁…与那柳家冤案…有何干系?!”他情急之下,直呼其名,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那夜破庙的头痛、模糊的阴司景象、锁链的声响…无数碎片般的记忆在脑海中疯狂翻涌、撞击,几乎要冲破某种无形的屏障!
柳含烟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眼中那骇人的冰寒与怨毒瞬间敛去,如同潮水退却,重新化为深不见底的幽潭,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哀伤与疲惫。
她避开崔子玉灼人的目光,缓缓站起身,素白的衣裙在月光下微微飘动,身影显得愈发单薄脆弱,仿佛随时会消散。
“公子累了,早些歇息吧。
含烟…告辞。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带着一种心力交瘁的虚弱。
不等崔子玉再开口,她已转身,步履无声,如同滑过地面的月光,迅速隐入门外沉沉的夜色之中,只留下一缕若有似无的微凉气息和满室摇曳不定的昏暗灯火。
崔子玉怔怔地站在原地,伸出的手徒劳地停在半空。
方才柳含烟眼中那刻骨的恨意与哀伤,如同烙印般深深刻在他心里。
他跌坐回椅中,头痛再次隐隐袭来,这一次,伴随着一些更加清晰、更加令人心悸的碎片——猩红的朱砂笔、幽光流转的簿册、阶下女子凄厉的哭诉“民女柳含烟,冤枉啊!”、还有那掷地有声的“本判以为,当暂消其怨戾,还其阳寿,令其重返人世!”……每一个画面都伴随着刺骨的阴冷。
“柳含烟…柳含烟…”崔子玉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脸色煞白,冷汗涔涔而下。
一个荒诞绝伦却又无比清晰的念头,如同破土的毒藤,死死攫住了他的心脏——难道这清丽绝俗、谈吐不凡的柳姑娘,竟是…竟是自己那夜头痛幻象中,阎罗殿上含冤泣血的鬼魂?!那自己呢?那个手握朱笔、身着玄袍的判官…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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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暴雨来得毫无征兆,顷刻间便如天河倒灌,豆大的雨点砸在淄川城古老的青石板路上,溅起一片迷蒙的水雾。
崔子玉刚从城外替一桩田产纠纷做完中人,浑身湿透,狼狈不堪地冲进一条狭窄的陋巷,想寻一处屋檐暂避这瓢泼之势。
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巷子深处似乎传来压抑的争执声和女子惊恐的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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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定睛看去。
只见两个穿着衙役号衣、歪戴帽子的泼皮,正将一个卖花的老妪死死堵在墙角。
那老妪衣衫褴褛,怀里紧紧护着一个破旧的竹篮,篮中几朵半蔫的栀子花被雨水打得七零八落。
一个衙役劈手去夺老妪紧攥在手中的几枚铜钱,另一个则淫笑着伸手去摸她布满皱纹的脸颊。
“老不死的!在这王县丞的地界上摆摊,不交‘地皮钱’就想溜?拿来吧你!”夺钱的衙役恶声恶气,手上用力一拽。
“官爷…官爷行行好!今日还没开张…就这几个铜子儿,是给孙儿抓药的救命钱啊!”老妪嘶声哭喊,干枯的手指死死攥着那几枚铜钱,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救命钱?老子看你这条老命就不值钱!”另一个衙役狞笑着,肮脏的手眼看就要碰到老妪的脸。
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崔子玉的头顶!数月来积压的愤懑、对柳含烟身世的惊疑、对王魁及其爪牙的憎恶,在此刻轰然爆发!他忘了自己只是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忘了对方是官府的差役,更忘了这淄川城乃是王魁一手遮天的是非之地!
“住手!”一声怒喝如同惊雷,在雨巷中炸响!
崔子玉几步冲上前,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推开那个欲行非礼的衙役!那衙役猝不及防,踉跄几步,险些跌倒在泥水里。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尔等身为公门中人,竟敢欺凌老弱,强抢民财!还有王法吗?!还有天理吗?!”崔子玉挡在老妪身前,浑身湿透,雨水顺着他清瘦的脸颊流下,眼神却亮得惊人,燃烧着熊熊怒火,直指那两个惊愕的衙役。
被推开的衙役站稳身形,看清只是一个穷酸书生,顿时恼羞成怒,脸上横肉抖动:“哪来的穷酸!敢管你爷爷的闲事?活腻歪了!”说着,和同伴对视一眼,两人同时拔出了腰间悬挂的、用于恐吓百姓的短哨棒,目露凶光,一步步逼了上来。
崔子玉心头一凛,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将瑟瑟发抖的老妪护得更紧。
眼看棍棒就要加身!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素白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巷口!是柳含烟!她不知何时到来,撑着一把半旧的油纸伞,静静地立在滂沱大雨之中。
雨水在她伞沿汇成水帘,她月白的裙裾却奇异地未被雨水打湿半分,在昏暗的雨巷里散发着朦胧微光。
她并未上前,只是隔着雨幕,冷冷地看向那两个衙役。
那眼神,平静无波,却深邃得如同寒潭,带着一种洞穿灵魂的冰冷。
两个凶神恶煞的衙役,被她这目光一扫,竟如同被无形的冰锥刺中,浑身猛地一僵!高举的哨棒停在半空,脸上嚣张的气焰瞬间凝固,继而转为一种莫名的、深入骨髓的恐惧!他们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怖的东西,瞳孔骤然放大,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被扼住脖子的怪响,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鬼…鬼啊!”其中一个衙役怪叫一声,如同白日见鬼,手中的哨棒“当啷”一声脱手坠地。
两人再也顾不得崔子玉和老妪,如同丧家之犬,连滚带爬,惊恐万状地转身就逃,眨眼间便消失在雨巷深处,只留下泥泞中杂乱的脚印和被踩烂的栀子花。
巷中只剩下哗哗的雨声。
崔子玉惊魂未定,回头看向柳含烟,只见她已缓步走近,将伞微微倾向他和老妪。
她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眼神复杂地看了崔子玉一眼,那目光里有担忧,有后怕,似乎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
“崔公子…你太冲动了。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比这夏日的冷雨更凉。
老妪早已吓得瘫软在地,语无伦次地哭谢:“多谢公子!多谢姑娘!你们是好人…好人啊…”她浑浊的老眼望向柳含烟,满是感激,却又在看清柳含烟面容时,闪过一丝本能的、难以言喻的惊悸,仿佛看到了某种不该存在于阳世的东西。
崔子玉扶起老妪,将身上仅剩的几个铜板塞进她手中,温言安抚几句,目送她颤巍巍地消失在巷子另一头。
这才转身,目光灼灼地盯着柳含烟,雨水顺着他额前的发梢不断滴落:“含烟!方才…方才可是你…”他想问,那衙役惊恐的“鬼”字,和她出现时衙役们骤然僵硬的恐惧,是否与她有关。
柳含烟却避开了他的视线,将伞塞到他手中,低声道:“此地不宜久留。
快走!王魁耳目众多,你今日之举,恐已招祸!”语气急促而凝重。
说罢,她竟不再停留,转身便走,素白的身影在雨幕中迅速变得模糊,很快便隐没在如织的雨帘之后,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崔子玉一人,握着尚带一丝她指尖冰凉余温的伞柄,怔立雨中,满心疑惧与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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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子玉勇斥衙役、救下卖花老妪之事,如同投入滚油锅的一滴水,虽未掀起滔天巨浪,却在淄川城的底层百姓间悄然传开。
自然,也顺风钻进了县丞王魁的耳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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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衙后堂,王魁斜倚在铺着锦垫的酸枝木太师椅上,慢条斯理地用杯盖撇着碗中浮沫。
他年过四旬,保养得宜,面皮白净,只是眼袋浮肿松弛,眼下带着常年纵欲留下的青黑,一双三角眼微微眯着,闪动着阴鸷而多疑的光。
听完心腹师爷添油加醋的回禀,他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笑意,如同毒蛇吐信。
“哦?崔子玉?”他放下茶碗,声音不高,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就是那个屡试不第、在城西赁屋而居的穷酸?呵,好大的狗胆!自己一身骚,还敢管起本官的闲事来了?”
“老爷明鉴!”师爷哈着腰,谄媚道,“正是此人!小的打听过了,此人迂腐不堪,平日就爱替些泥腿子写写状子,颇有几分刁民拥趸。
此番当街顶撞衙差,分明是藐视老爷您的官威!若不严惩,恐助长刁民气焰啊!”
“刁民?”王魁冷笑一声,三角眼中凶光毕露,“我看他是活得不耐烦了!去,告诉张班头,找个‘合适’的由头,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崔子玉,给本官‘请’进大牢里,好好‘招待’几日!让他明白明白,在这淄川地界上,得罪本官的下场!”“请”字和“招待”二字,被他咬得格外阴森。
“是!小的明白!定让那穷酸生不如死!”师爷心领神会,脸上露出残忍的笑意,躬身退下。
牢狱之灾来得比崔子玉预想的更快、更狠。
当夜,一群如狼似虎的衙役便踹开了他邻居小屋那扇薄薄的木门,以“勾结匪类、意图不轨”的莫须有罪名,将他粗暴地锁拿。
没有审问,没有辩白,他直接被投入了县衙大牢最深处一间狭窄、阴暗、终年不见天日的死囚室。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霉烂、血腥和排泄物混合的恶臭,令人作呕。
地上铺着潮湿发黑的稻草,角落里蜷缩着几个早已不成人形的囚犯,如同沉默的活尸。
崔子玉尚未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回过神,牢门再次被打开。
一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穿着皂隶班头服饰的汉子,带着两个狞笑的狱卒走了进来。
正是奉了王魁之命的张班头。
“小子,听说你骨头很硬?敢跟我们王老爷作对?”张班头捏着拳头,骨节发出咔吧的脆响,一步步逼近。
“我崔子玉行得正坐得直!尔等构陷良善,天理难容!”崔子玉被反绑着双手,背靠着冰冷的石墙,虽知大难临头,却挺直脊梁,怒目而视。
“天理?哈哈哈!”张班头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声在狭小的囚室里回荡,震得尘土簌簌落下,“在这淄川大牢里,老子就是天理!”话音未落,他钵盂大的拳头带着风声,狠狠砸在崔子玉的腹部!
“呃——!”崔子玉只觉得五脏六腑瞬间移位,剧痛如同海啸般席卷全身,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蜷缩下去,胃里翻江倒海,干呕起来。
这仅仅是开始。
紧接着,雨点般的拳脚毫不留情地落在他身上、腿上、背上!坚硬的靴尖踢断了他的肋骨,沉重的拳头砸得他口鼻鲜血直流。
狱卒的狞笑、张班头的咒骂、皮肉被击打的闷响、骨头断裂的细微咔嚓声,混杂在一起,如同地狱的交响曲。
崔子玉咬紧牙关,起初还试图怒骂,很快便只剩下痛苦的闷哼和粗重的喘息。
血沫从嘴角溢出,意识在剧痛和窒息的边缘反复沉浮。
每一次濒临昏迷,都会被一桶冰冷刺骨、带着腥臊味的脏水当头泼醒,然后新一轮的毒打接踵而至。
“骨头硬是吧?老子今天就给你敲碎了熬汤!”张班头狞笑着,抓起一根沾满污秽、手腕粗细的硬木水火棍。
就在那致命的棍棒即将砸向崔子玉头颅的刹那!囚室那扇厚重的、布满铁锈的牢门,竟在无人触碰的情况下,发出“吱嘎——”一声令人牙酸的、极其缓慢的开启声!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缓缓推开!
一股远比泼在身上的脏水更加冰冷刺骨、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寒气,瞬间涌入囚室!墙壁上那盏昏暗如豆、仅能照亮方寸之地的油灯,火苗骤然被压成一条细线,疯狂摇曳挣扎,发出噼啪的爆响,囚室内的光线瞬间暗到了极致,几近伸手不见五指!只有门缝外渗入一丝幽暗廊灯的光,勾勒出一个模糊而纤细的身影轮廓——柳含烟!她就那样静静地立在门外无边的黑暗中,无声无息。
张班头高举的水火棍僵在半空!他和那两个狱卒如同被无形的冰手扼住了喉咙,脸上的狞笑瞬间冻结、扭曲,化为极致的恐惧!他们死死盯着门口那朦胧的白影,眼珠凸出,身体筛糠般剧烈颤抖起来,仿佛看到了世上最恐怖的景象!
“鬼…鬼!柳…柳…是柳家那个…”一个狱卒牙齿打颤,语不成句,裤裆瞬间湿透,一股腥臊味弥漫开来。
“含烟…柳含烟!是她!她来索命了!”另一个狱卒更是魂飞魄散,凄厉地尖叫一声,竟双眼翻白,直挺挺地吓晕过去,“噗通”一声栽倒在污秽的地上。
张班头胆子稍大些,但也吓得魂不附体,脸色惨白如死人,高举的棍棒“哐当”一声脱手砸在地上。
他踉跄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石墙上,指着门口那朦胧的白影,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如同破旧的风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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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含烟并未踏入囚室。
她只是静静地立在门口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看不清面容,唯有那双眼睛——冰冷、幽深、燃烧着无声的、足以焚尽一切的怨毒火焰——穿过黑暗,死死地钉在张班头身上!
“啊——!”张班头再也承受不住那目光中蕴含的无边恨意与死亡气息,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连滚带爬,如同被恶鬼追赶,撞开吓瘫的同伴,头也不回地疯狂冲向牢门,瞬间消失在黑暗的甬道尽头,连地上的同伴也顾不上了。
囚室内死寂一片,只剩下崔子玉粗重痛苦的喘息声、油灯火苗挣扎的噼啪声,以及那晕厥狱卒身下流出的液体滴落在地的细微声响。
彻骨的寒意弥漫着,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
柳含烟的身影终于动了。
她缓缓走进囚室,脚步无声。
那股刺骨的寒意随着她的靠近愈发深重。
她蹲下身,靠近蜷缩在血泊和污水中、奄奄一息的崔子玉。
当她的手指,冰凉得没有一丝活人温度,轻轻拂过崔子玉脸上破裂的伤口时,崔子玉浑身猛地一颤!那触碰带来的寒意,比这阴冷地牢更深,直透灵魂!他艰难地睁开肿胀的眼睛,模糊的视线中,柳含烟苍白的面容近在咫尺。
她的眼神不再有往日的清冷或哀伤,只剩下一种近乎绝望的悲恸,大颗大颗晶莹的泪珠无声地从她眼中滚落,滴在崔子玉染血的脸颊上。
那泪水,竟也是冰凉的!
“对不起…对不起…”柳含烟的声音哽咽破碎,带着无尽的悔恨与哀伤,“是我…是我连累了你…是我这不该存留的残魂…引来了他们的毒手…”她冰凉的手指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擦拭他脸上的血污,动作轻柔得像怕碰碎一件稀世珍宝,然而那彻骨的寒意却透过指尖不断传递过来。
崔子玉的意识在剧痛和这冰火交织的诡异感觉中沉浮。
柳含烟的泪、她指尖的寒、她话语中的“残魂”二字,如同惊雷,彻底劈开了他脑海中那层最后的迷雾!阎罗殿、朱砂笔、生死簿、阶下泣血的女子、掷地有声的“还其阳寿”、自己被打落凡尘…所有的碎片瞬间贯通!他死死抓住柳含烟冰冷的手腕,用尽全身力气,嘶声道:“含烟…不!是我…是我欠你的!是我…是我崔珏!是我当日…在森罗殿上…判你还阳的崔珏!是不是?!”最后一句,他几乎是吼出来的,牵动伤处,又咳出大口鲜血,溅在柳含烟素白的衣裙上,如同点点凄艳的红梅。
柳含烟浑身剧震!眼中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汹涌而出。
她紧紧回握住崔子玉染血的手,冰凉的掌心贴着他滚烫的皮肤,泣不成声:“是…是你!崔判…崔珏大人!是我…是我这无用的残魂…连累你受此酷刑…连累你…再堕凡尘受苦…”巨大的悲伤与悔恨将她淹没,她伏在崔子玉伤痕累累的胸膛上,冰冷的泪水浸透了他褴褛的衣衫。
前世今生,因果纠缠,所有的谜底,在这充斥着血腥与绝望的阴暗囚牢中,被这滚烫的鲜血与冰冷的泪水,彻底揭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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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深秋,淄川城却笼罩在一股令人窒息的恐慌之中。
先是县衙班头张彪,那个出了名的凶神恶煞,自那夜从死囚牢房连滚带爬逃出后,便如同中了邪魔。
白日里惊惧狂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