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鬼医娘子(2/3)
“先生之疾……”她的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一种医者特有的冷静判断,“非风非寒,非瘀非滞……乃‘阴脉缠心’之象。
”
阴脉缠心!
傅青竹浑身剧震!这四个字,如同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响!他遍阅医书,苦苦追寻病根多年,从未在任何典籍中见过这种说法!但这四个字,却像一把钥匙,瞬间捅开了他心中积压的所有迷雾!这阴雨则剧痛、彻骨冰寒、如同被无形阴手攥住心尖的症状……不正是被某种阴寒脉象死死纠缠、侵蚀心脉的表现吗?
“此症……非阳世药石可解。
”巧娘的声音继续传来,冰冷依旧,却字字清晰,如同宣判,“阳间之火,暖不得九幽之寒。
寻常汤药……如同杯水车薪。
”
傅青竹的心沉了下去,一股冰冷的绝望再次蔓延开来。
难道终究是……无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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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巧娘那双深褐底色、带着奇异洞察力的眸子,却紧紧盯着他,话锋一转:“若要根治……需寻至阴之物……以毒攻毒,反克其源。
”
“何物?”傅青竹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
巧娘苍白的唇瓣轻轻开合,吐出三个字,每一个字都带着阴间的森然寒气:
“百鬼泪。
”
百鬼泪?傅青竹瞳孔骤缩。
这名字本身就透着一股不祥。
传说中,那是无数冤魂厉鬼在黄泉路上,因生前憾事未了、执念难消而流下的至阴至寒之泪,凝聚着最纯粹的怨念与悲苦。
它只存在于阴阳交界的冥河深处,是鬼魅都避之不及的禁忌之物!
“此物……乃化解‘阴脉缠心’……唯一药引。
”巧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然……冥河凶险……非生人可渡。
百鬼之泪……更是怨念结晶……稍有不慎……沾染分毫……便足以冻结魂魄……永堕幽冥。
”
她的话如同一盆冰水,浇灭了傅青竹刚刚燃起的一丝希望。
冥河?百鬼泪?这根本就是传说中的绝境!他一个凡夫俗子,如何能取来?那跟送死有何区别?巨大的失望和更深的寒意席卷了他,心口的绞痛似乎又加重了几分,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看着傅青竹瞬间灰败下去的脸色,巧娘那双奇异的眼眸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
她沉默了片刻,才再次开口,声音比之前更加飘忽,仿佛带着某种决心:
“先生……金针定魂之恩……妾身……无以为报。
”她微微停顿,目光转向窗外无边的雨夜,“今夜……子时之后……先生若能忍耐……妾身……或可……以阴间之术……暂缓先生痛楚。
”
傅青竹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暂缓痛楚?以阴间之术?这听起来依旧诡异莫测,但此刻,对他这饱受折磨的人来说,哪怕只是片刻的喘息,也如同沙漠中的甘泉!
“当真?”他的声音因为激动和剧痛而嘶哑。
巧娘没有回答,只是缓缓地点了点头。
随即,她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透明,如同水中倒影被投入了石子,一圈圈涟漪荡开。
那刺入她背后的三根金针,也随之变得虚幻起来。
“子时……静候。
”留下这最后四个字,那抹素白的身影连同三根金针的虚影,如同被风吹散的烟雾,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诊室冰冷的空气中,只留下那盆早已熄灭的冰冷炭灰,以及空气中残余的一丝若有若无的清冷潮湿气息。
傅青竹独自一人僵立在原地,油灯昏黄的光晕将他失魂落魄的影子拉得很长。
心口的剧痛依旧在持续,但方才那番离奇到荒诞的对话,却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魇,沉沉地压在他的心头。
百鬼泪?冥河?还有那承诺子时再来的阴间之术……这一切,究竟是解脱的曙光,还是将他拖入更深黑暗的陷阱?
窗外的雨,下得更急了。
子时。
更深露重,万籁俱寂。
白日里淅淅沥沥的秋雨到了深夜,反而渐渐收敛,只剩下屋檐偶尔滴落的水珠,敲打在窗下的石阶上,发出“嗒、嗒”的轻响,在死寂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甚至有些惊心。
傅青竹并未入睡。
他端坐在诊室那张硬木方桌旁,身上裹着厚厚的棉袍,面前摊开着一本早已翻烂了的《奇症汇纂》,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油灯的火焰被他拨得很小,只勉强照亮桌案一角,其余地方都沉浸在浓重的阴影里。
心口的绞痛并未因夜深而减弱,反而在这极致的寂静中,那冰冷的、被无形之手攥紧的感觉愈发清晰,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尖锐的痛楚,让他额角不断渗出冷汗。
他紧盯着墙壁,那里空无一物,只有摇曳的昏暗光影。
巧娘的话是真的吗?她真的会来?一个女鬼,如何施展所谓的“阴间之术”来缓解他的痛苦?无数的疑问和深重的恐惧在他心中翻腾。
就在那滴落的水珠声敲到第十一下时——
毫无征兆地,一股熟悉的、深入骨髓的阴寒之气,毫无阻碍地穿透了厚厚的砖墙,如同无形的潮水般瞬间弥漫了整个诊室!温度骤降,油灯的火苗猛地一矮,颜色瞬间转为幽蓝,剧烈地跳动挣扎起来,将屋内的一切都染上了一层诡异的光泽。
傅青竹浑身汗毛倒竖,猛地转头看向墙壁!
就在他目光所及之处,那原本坚实无比的青砖墙壁,此刻竟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荡漾开一圈圈透明的涟漪!涟漪中心,一抹素白的身影,如同从一幅水墨画中缓缓洇出,由淡转浓,由虚化实。
正是巧娘!
她依旧是那身素白得刺眼的古式衣裙,长发披散,脸色在幽蓝的灯火下显得更加苍白透明。
不同的是,她背后那三根金针的虚影清晰可见,针尾微微颤动,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光晕,如同三根锚,将她这缕游魂牢牢地定在了这个空间。
她那双眼睛,幽绿的磷火之色已经褪去了大半,深褐色的瞳仁底色占据了主导,在幽蓝的光线下,显得沉静而……专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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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这样,穿墙而来,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诊室中央,站在傅青竹面前几步远的地方。
冰冷的阴气如同实质,扑面而来,傅青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心口的绞痛似乎也被这极致的阴寒刺激得骤然加剧,痛得他闷哼一声,身体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
“先生……”巧娘空灵冰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奇异的安抚意味,“放松……勿要抗拒。
”
话音未落,她缓缓抬起了右手。
那只手苍白得近乎透明,手指纤细修长,指甲泛着淡淡的青色。
她并未触碰傅青竹的身体,只是隔空,遥遥地对着他紧捂着的左胸口。
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瞬间笼罩了傅青竹!
那并非实质的接触,而是一种直接作用于魂魄层面的、冰冷彻骨的渗透!如同千万根无形的、带着九幽寒气的冰针,无视了皮肉的阻隔,精准地、同时刺入了他心口那痛苦的核心!
“唔!”傅青竹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几乎要从椅子上滑落。
那感觉太可怕了!比他原本的绞痛还要恐怖百倍!仿佛整个心脏被瞬间冻结、刺穿!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痛苦爆发后的下一瞬——
奇迹发生了。
那如同附骨之蛆、折磨了他无数个日夜的冰冷尖锐的绞痛,竟然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住、然后狠狠抽离!那深入骨髓的、仿佛要将灵魂都冻结的阴寒感,如同潮水般急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一种久违的、温暖的、血液重新在四肢百骸顺畅流淌的舒适感!
痛楚消失了!彻彻底底地消失了!
傅青竹猛地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的心口,又猛地抬头看向依旧隔空对着他的巧娘。
巨大的狂喜如同海啸般冲击着他的心神,几乎让他晕厥过去!他贪婪地、大口地呼吸着,虽然空气依旧冰冷,但每一次吸气都顺畅无比,再无半分窒碍!
“这……这……”他激动得语无伦次,眼眶瞬间湿润了。
多少年了?他几乎已经忘记了没有痛苦是什么滋味!
“只是……暂时的压制。
”巧娘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明显的疲惫,隔空施术的右手也微微垂落下来。
她那双深褐色的眸子,光芒似乎黯淡了一丝。
“阴脉根源……仍在。
此法……如同以寒冰……覆盖寒冰……终非长久之计。
”她微微喘息了一下,身影似乎也随着这喘息而波动了一下,变得稍微虚幻了一点。
“百鬼泪……仍是……唯一解方。
”她看着傅青竹眼中尚未褪去的狂喜,声音冰冷而残酷地提醒着现实。
短暂的轻松如同昙花一现,巨大的失落感再次攫住了傅青竹。
他看着巧娘明显变得虚弱的魂影,感受着心口那虽然暂时消失、但随时可能卷土重来的隐患,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野草般在他心中疯长起来。
他猛地站起身,因为激动而声音发颤:“告诉我!巧娘!告诉我如何取那百鬼泪!冥河在何处?纵是刀山火海,九幽黄泉,我也要去闯一闯!”
巧娘看着他眼中燃烧的决绝火焰,那双深褐色的眸子里,似乎有极其复杂的情绪在翻涌。
她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傅青竹以为她不会回答,那冰冷的声音才再次幽幽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穿透了时空的指引:
“城西……三十里……乱葬岗……深处……有一口……枯井……”
“月晦之夜……子时三刻……井中……会映出……不属于……此世的……月光……”
“跳下去……”
“那便是……通往……冥河渡口的……唯一……生路……”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飘忽,伴随着她的话语,她的身影也开始剧烈地波动、闪烁起来,如同信号不稳的烛火。
背后那三根金针的虚影也变得明灭不定。
“记住……冥河之水……噬魂销骨……唯持……至诚至阳……之心念……方可……短暂抵御……”
“百鬼泪……凝结于……河心……最幽暗……漩涡……之下……形如……幽蓝……冰晶……”
“取之……即走……万勿……回头……”
最后几个字,几乎已经低不可闻。
话音落下的瞬间,巧娘的身影如同被风吹散的青烟,连同那三根定魂金针的虚影,彻底消失在诊室冰冷的空气中。
只留下那盏颜色幽蓝、依旧在不安跳动的油灯,以及空气中残余的一缕清冷气息,证明方才的一切并非幻觉。
傅青竹独自一人站在空荡荡的诊室里,心口那短暂的轻松感依旧存在,如同一个甜美的诱饵。
他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身体因为激动和巨大的决心而微微颤抖。
城西乱葬岗,枯井,月晦之夜,冥河渡口,百鬼泪……
这条路的尽头,是解脱,还是永恒的沉沦?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这短暂的喘息,这来自阴间的援手,已经让他别无选择。
他必须去!
接下来的日子,对傅青竹而言,是一种奇异的煎熬。
白日里,他依旧在回春堂坐诊,望闻问切,开方抓药,履行着一个医者的职责。
心口的剧痛自那夜之后,果然未曾发作,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彻底封印了。
身体前所未有的轻松,精力充沛,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血液在血管里欢快奔流的声音。
然而,这份轻松并未带来多少愉悦,反而像一张紧绷的弓弦,时刻提醒着他这安宁的脆弱和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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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当夜深人静,他便会拿出那张早已烂熟于心的云泽县周边地图,目光一遍遍描摹着城西乱葬岗的方位和范围。
三十里,不算远,但乱葬岗深处……那地方自古以来就是禁忌之地,白日里都少有人敢靠近,更遑论深夜?他悄悄准备着东西:最厚实的衣物,防身的匕首,大捆坚韧的绳索,防风防水的火折子,还有几瓶他自己调配的、能短暂提振精神、抵御寒气的药丸。
他反复咀嚼着巧娘留下的每一个字:“月晦之夜……子时三刻……井中映出异世月光……跳下去……”“至诚至阳之心念……”“百鬼泪,幽蓝冰晶,取之即走,万勿回头……”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他心头,带来刺骨的寒意和未知的恐惧。
冥河,百鬼泪……这些只存在于古老传说和志怪笔记中的东西,真的存在吗?那口枯井,跳下去,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渡口,还是……直通地狱的陷阱?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缓慢流逝。
天空始终阴沉着,如同傅青竹此刻的心情。
终于,那个被标记的日子——月晦之夜,来临了。
这一天,天色阴沉得如同锅底。
到了傍晚,非但没有放晴的迹象,反而开始飘起了冰冷的雨丝,夹杂着细小的雪霰,打在脸上生疼。
寒风呼啸着穿过空寂的街道,卷起枯叶和尘土,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更添几分凄厉。
傅青竹早早关了回春堂。
他穿上最厚实的棉袄,外面罩上防水的油布衣,将绳索、匕首、药丸、火折子等物仔细贴身藏好。
临行前,他站在后堂那面墙壁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墙壁冰冷坚实,仿佛昨夜那穿墙而来的鬼影只是一场幻梦。
“巧娘……”他低声念了一句,不知是祈祷,还是告别。
随即,他不再犹豫,转身推开后门,一头扎进了门外呼啸的风雪寒夜之中。
城西的道路在雨雪交加下变得泥泞不堪。
寒风如同无数把冰刀,割裂着傅青竹裸露在外的皮肤。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着,油布衣很快就被雨雪打湿,沉重的贴在身上,带来刺骨的寒意。
四周是无边的黑暗,只有手中一盏小小的防风灯笼,散发着昏黄微弱的光晕,勉强照亮脚下几步远的泥泞。
灯笼在狂风中剧烈摇晃,光线摇曳不定,将他的影子拉扯得扭曲变形,如同鬼魅相随。
三十里路,在平时或许不算什么,但在这恶劣的天气和沉重的心绪下,每一步都显得格外漫长。
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随着夜色的加深和路途的荒僻,一点点缠绕上他的心脏。
风声鹤唳,路旁枯树扭曲的枝桠在黑暗中如同鬼爪般伸展,每一次踩断枯枝的声音都让他心惊肉跳。
当他终于看到那片在风雪中若隐若现、如同巨大坟包般隆起的乱葬岗时,子时已近。
乱葬岗比想象中更加阴森恐怖。
大大小小、早已被岁月侵蚀得不成形状的坟丘,如同无数沉默的巨兽,杂乱无章地匍匐在黑暗里。
枯草在寒风中凄厉地摇曳,发出沙沙的怪响。
破碎的墓碑东倒西歪,有些只剩下一角,隐没在荒草和积雪之下。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着泥土、腐朽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淡淡腥气的味道。
死寂,绝对的死寂,连风雪声到了这里都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削弱了,只剩下一种令人窒息的、沉甸甸的压迫感。
傅青竹的心跳如同擂鼓,在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
他强压下几乎要破喉而出的恐惧,按照记忆中的方位,拨开及膝高的枯草和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向乱葬岗的最深处摸索。
不知走了多久,就在他几乎要被这无边的黑暗和死寂吞噬时,前方影影绰绰出现了一个轮廓。
是一口井。
一口早已废弃、荒凉破败的枯井。
井口由粗糙的青石垒砌,大半已坍塌,只剩下一个不规则的豁口,如同大地上一张残缺的、择人而噬的巨口。
井栏上覆盖着厚厚的苔藓和枯藤,在昏黄的灯笼光下,泛着幽暗湿滑的光泽。
井口周围,散落着一些破碎的瓦罐和不知名的朽烂之物。
就是这里了。
傅青竹走到井边,一股更加浓烈的、带着土腥和深寒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他探头向井内望去,里面是深不见底的、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
一股阴冷的、带着腐朽味道的风,从井底幽幽地吹上来,拂过他的脸颊,如同死者的叹息。
他放下灯笼,抬头看向天空。
厚重的铅云低垂,遮蔽了所有的星光。
距离子时三刻,应该不远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风雪似乎更急了,冰冷的雪霰拍打在他脸上,带来麻木的刺痛。
他紧紧盯着那漆黑如墨的井口,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几乎要撞碎肋骨。
恐惧达到了顶点,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就在这极致的煎熬中——
子时三刻到了!
毫无征兆地,那深不见底的枯井深处,猛地亮起了一抹光!
那不是人间的月光!那是一种极其诡异的、冰冷的、带着淡淡幽蓝色泽的光芒!它并非从井口上方投射下来,而是从井壁的深处、从井底那无边的黑暗中,幽幽地、无声无息地弥漫出来!如同沉睡了万年的巨兽,缓缓睁开了它冰冷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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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芒越来越盛,渐渐充盈了整个井口,将周围残破的青石井壁都映照得一片幽蓝,如同覆盖了一层流动的寒冰。
光线冰冷,毫无温度,带着一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令人灵魂颤栗的死寂气息。
它静静地悬浮在井中,将井口映照成一个幽蓝色的、通往未知深渊的入口。
这就是……不属于此世的月光!通往冥河渡口的生路!
傅青竹站在井边,浑身冰冷僵硬,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幽蓝的光芒映照着他毫无血色的脸,那双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决绝。
他看着那口吞噬一切的幽蓝深井,仿佛看到了自己命运的终点。
跳下去!
巧娘冰冷的话语在耳边回响。
没有退路了。
心口那暂时被压制的痛苦,随时可能卷土重来。
这短暂的安宁,是用未知的凶险换来的。
他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带着浓重腐朽气息的空气,那寒气直透肺腑,却奇异地让他狂跳的心脏稍稍平复了一丝。
他最后看了一眼手中那盏在幽蓝光芒下显得无比暗淡渺小的防风灯笼,然后,猛地将它吹熄。
黑暗瞬间吞噬了他。
紧接着,傅青竹闭上双眼,用尽全身的力气和所有的意志,朝着那散发着冰冷幽蓝光芒的井口,纵身一跃!
没有预想中的急速下坠。
身体跃入井口的瞬间,仿佛穿过了一层冰冷粘稠的、如同水银般的无形屏障。
一股强大到无法抗拒的吸力猛地攫住了他,将他向下拖拽!失重感如同巨锤砸在胸口,耳边是呼啸的、如同万鬼哭嚎般的凄厉风声!
眼前是无边无际、翻滚涌动的幽蓝光芒!冰冷刺骨,仿佛连灵魂都要被冻结!无数扭曲、模糊、痛苦挣扎的鬼影在蓝光中一闪而逝,发出无声的尖啸,试图将他拖入永恒的黑暗深渊!
“至诚至阳之心念!”傅青竹在心中疯狂呐喊!他死死咬住牙关,摒除一切杂念,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活下去!取到百鬼泪!摆脱那该死的痛苦!强烈的求生欲和对解脱的渴望,如同一点微弱的烛火,在他心口顽强地燃烧起来,形成一层薄薄的、几乎看不见的暖意,艰难地抵御着那无孔不入、足以冻结灵魂的冥河寒气。
下坠!无止境的下坠!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那股强大的吸力骤然消失。
“噗通!”
一声沉闷的巨响!冰冷!刺骨!如同坠入了万载玄冰的核心!
傅青竹感觉自己狠狠砸进了一片粘稠、冰冷、死寂的“水”中!那根本不是水!那是无数怨念、绝望和阴寒凝聚成的实质!恐怖的寒意瞬间穿透了他厚厚的棉袄和油布衣,如同亿万根冰针同时刺入骨髓、扎进灵魂!他全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思维都变得无比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