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阴司判官(1/3)
---
震耳欲聋的低音炮几乎要撞碎人的肋骨,空气里塞满了昂贵酒精、雪茄烟雾和某种更为浑浊的欲望气味,浓得化不开。
水晶吊灯的光线被刻意调得昏暗暧昧,勉强照亮“钻石皇冠”包厢里散落一地的空酒瓶和东倒西歪的人影。
五个年轻男人,每一个名字背后都代表着这座城市里令人窒息的财富和权势。
王琨,地产大亨的独子,此刻正懒洋洋地陷在宽大的沙发里,昂贵的定制皮鞋随意地踩在玻璃茶几上,眼神却像淬了毒的钩子,牢牢锁在角落那个纤细的身影上。
那是林晚。
KTV的兼职服务生,穿着明显不合身的制服,裙摆下露出的小腿在惨淡的灯光下白得晃眼。
她正低着头,费力地收拾着满桌狼藉的空酒瓶和果壳,动作拘谨而僵硬,极力想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汗水沾湿了她额前几缕碎发,紧贴在苍白的皮肤上,像某种易碎的瓷器。
“喂,新来的?”一个染着银灰色头发的青年,李锐,晃着杯子里琥珀色的液体,斜睨着林晚,声音带着醉醺醺的黏腻,“别光顾着收垃圾啊,过来,陪哥几个喝一个!王少请客,不喝就是不给他面子!”他旁边的赵天宇和孙皓立刻跟着起哄,口哨声和猥琐的笑声尖锐地刺破音乐。
林晚的身体明显抖了一下,头垂得更低,声音细若蚊呐:“对…对不起,经理说…我们只负责服务,不能喝酒的…”
“规矩?”王琨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像冰冷的金属片刮过空气,瞬间压下了其他人的喧闹。
他缓缓坐直身体,那双眼睛在阴影里闪着捕猎者的光。
“在这儿,我就是规矩。
”他端起自己面前那杯几乎没动过的、色泽深沉的顶级红酒,朝着林晚的方向,不容置疑地一抬下巴,“喝了它。
”
林晚像是被钉在了原地,脸色瞬间褪尽血色,嘴唇微微颤抖着。
包厢里的空气骤然凝固,只剩下震耳的音乐还在疯狂地跳动,一下下撞击着脆弱的神经。
另一个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胖子,钱斌,眼神在林晚身上和王琨脸上来回扫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我…我真的不会喝…”林晚的声音带着哭腔,几乎要淹没在鼓点里。
王琨的耐心似乎耗尽了。
他嗤笑一声,随手拿起茶几上一个沉甸甸的、镶嵌着碎钻的玫瑰金打火机——那是他今晚刚炫耀过的限量款——漫不经心地把玩着。
下一秒,他猛地扬手!
“啪!”
沉重的金属狠狠砸在林晚的额角,发出一声令人心悸的闷响。
林晚甚至没来得及痛呼,身体就像断线的木偶般向后踉跄,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又软软地滑倒在地。
一缕刺目的鲜红,蜿蜒着从她光洁的额头淌下,划过紧闭的眼睑,像一道绝望的泪痕。
血腥味,混合着酒精和欲望的气息,在封闭的空间里骤然炸开。
“给脸不要脸。
”王琨的声音冰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冻土。
李锐第一个怪叫着扑了上去,像一头闻到血腥味的鬣狗。
接着是赵天宇、孙皓,钱斌犹豫了一瞬,看着王琨阴沉的脸,也加入了进去。
王琨则重新靠回沙发,慢条斯理地点燃一支雪茄,猩红的火点在昏暗中明灭,像一只窥伺的恶魔之眼。
他欣赏着眼前混乱的暴行,如同欣赏一幕精心编排的戏剧。
绝望的呜咽、布料被撕裂的刺啦声、野兽般的喘息和狞笑……被狂暴的音乐无情地吞噬、覆盖。
林晚那双曾经清澈的眼睛,在无数粗暴的手掌和扭曲的面孔间隙中,死死地、空洞地睁着,倒映着天花板上疯狂旋转的廉价镭射灯球,最后一点微弱的光,彻底熄灭。
巨大的水晶吊灯将“海天阁”顶层宴会厅照得亮如白昼,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空气里浮动着高级香水、雪茄和金钱特有的、令人心安的气息。
王琨的父亲,王兆麟,本市地产界的巨鳄,正端着一杯香槟,笑容得体地与几位身着制服、肩章闪亮的人物低声交谈。
他的声音沉稳而富有力量,每一个音节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小孩子不懂事,酒后冲动,闹出了点意外。
”王兆麟微微叹息,眼神里恰到好处地流露出痛心和惋惜,“我们做家长的,疏于管教,难辞其咎啊。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无比诚恳,“但事情已经发生,再多的后悔也无法挽回那可怜女孩的生命。
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力弥补,让她家人后半生无忧。
也算是…为孩子们赎一点罪过吧。
”
他对面那位面容严肃的警官,眉头紧锁,指节无意识地在酒杯上轻轻敲击着,似乎内心正经历着剧烈的挣扎。
王兆麟不动声色地递过一个眼神,他身后那位如同影子般的助理立刻上前一步,将一个薄薄的、印着某顶级律所徽标的文件夹轻轻放在警官手边的桌上。
文件夹没有封口,露出里面一张支票的一角,上面的数字足以让任何人瞳孔收缩。
“林晚家属那边,已经达成了充分谅解,签署了协议。
这是法律文件。
”助理的声音平板无波,“至于舆论方面,王总也做了安排。
几个主要平台的热搜已经撤了,相关讨论正在清理。
几家主流媒体的通稿,晚点会发给您过目,基调是意外事件,年轻人交友不慎导致的悲剧,各方已妥善处理,呼吁社会关注青少年心理健康和饮酒问题。
”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王兆麟适时地补充,声音带着一种悲天悯人的沉重:“逝者已矣。
再让这件事发酵下去,除了给两个破碎的家庭带来二次伤害,让社会陷入无谓的恐慌和撕裂,还有什么意义呢?我们需要的是反思和建设,而不是无休止的指责和仇恨。
”他举起杯,目光扫过在场的几位关键人物,“各位都是明白人,相信能理解一个父亲此刻的心情,也理解如何做,才是对这座城市、对所有人最好的交代。
”
酒杯轻轻碰撞,发出清脆却沉闷的声响。
严肃警官的目光在那份文件夹上停留了几秒,最终挪开,端起自己的酒杯,一饮而尽。
喉结滚动,咽下的仿佛不只是酒液。
灯光落在他肩章上,折射出冰冷的光泽。
喧嚣远去,尘埃落定。
林晚的名字,连同那个血腥的夜晚,被厚厚的钞票和精心编织的谎言,深深掩埋。
半年后的一个午夜,城市沉入一片黏稠的寂静。
钻石皇冠KTV早已换了名字和装潢,试图洗刷掉过去的痕迹。
但在最深处,那个被遗忘的角落,曾经发生一切的包厢,此刻却诡异地亮着幽暗的光。
王琨、李锐、赵天宇、孙皓、钱斌,五人像被无形的线操控着,失魂落魄地聚集在门口。
他们脸上残留着酒意,但更多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无法驱散的惊惶和疲惫。
这半年来,噩梦如影随形。
他们是被一种无法抗拒的、源自心底最深处的恐惧召唤来的,仿佛这里埋着他们无法逃离的锚点。
厚重的隔音门推开一条缝。
里面没有震耳的音乐,没有炫目的灯光。
只有一片死寂的黑暗,浓得如同凝固的墨汁。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气,夹杂着若有若无的、令人作呕的腥甜铁锈味,扑面而来,瞬间攫住了他们的心脏。
钱斌,那个胖子,神经早已绷紧到极限,此刻再也承受不住这无声的压迫,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不似人声的惊叫,猛地向后退去,只想逃离这扇门后的深渊。
就在他后退的刹那,脚下仿佛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冰冷、滑腻,像一条盘踞在黑暗中的毒蛇。
他肥胖的身体失去平衡,重重地向前扑倒。
“噗嗤!”
一声极其沉闷、令人牙酸的穿透声,在死寂中异常清晰。
时间仿佛凝固了。
钱斌没有摔在地上。
他跪着,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向前佝偻的姿势定在原地。
粗壮的脖颈上,赫然插着一截尖锐的、沾满暗红污渍的玻璃碎片。
碎片深深没入,只留下参差不齐的断口暴露在惨淡的光线下,正对着他自己的下巴。
鲜血,浓稠得发黑的血,正从那个可怖的伤口里,汩汩地、无声地涌出,顺着他昂贵的真丝衬衫前襟迅速蔓延,浸透布料,滴滴答答地砸在冰冷的地砖上。
他的眼睛瞪得极大,眼球几乎要凸出眼眶,里面充满了无法置信的极致恐惧,死死地盯着前方——那扇敞开的、吞噬一切的包厢门。
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破风箱般徒劳的抽气声,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斌…斌子?!”李锐的尖叫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