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2/3)
,捆在了——不死树上。
白茸微微弯了弯唇,命运有时也真有趣。
不远处,一片纯白之中,陡然出现一道玄色的影子,黑白对比如此强烈。
他面容苍白,唇也是白的,银色长发披散下来,整个人身上毫无血色。
胸前那一处创口没复原,白茸视线往下,看到他垂落在身侧的左手,那双素来有力的手,如今看不出任何生机,死气沉沉地软绵绵垂在一侧,是他强行是用龙爪撕裂玄古阵法的代价。
他原身那一根折断的龙角,估计也永远没法再复原了。
看来,她做的事情,也不是毫无意义。
白茸很平静,没有愧欠,没有心虚,她不怕死,也不怕活,什么都不怕了。
那一双云靴停在了白茸跟前。
一具软绵绵的东西被他用完好的右手,甩到了她面前。
是若化的尸身。
若化是天道使者,无尘地的看守者,他死在沈长离手中毫不意外。
她抑制不住自己想吐的冲动,看清若化尚还圆睁的眼睛时,她终于控制不住,真实吐了出来。
全部吐在了他干净的云靴边。
男人暗金色的眼就这样平静看着她,看着她吐完,吐得狼狈不堪,发丝黏在雪白的面颊上。
“你为什么要杀师父?”
“他是我仇人。
”沈长离简短说。
若化是天道使者,楚挽离背后的操纵者,暗中与魔界勾结,助纣为虐,三界有如今的混乱模样,他居功至伟。
若化诛他全族,暗中操纵龙姬给他下了赤葶毒。
是他今生,最后一桩需要报的仇。
况且,不杀他,他也不可能拿到天道。
“我以为,你是为了报复我。
”她想要跪坐在师父脚边,给师父合上眼睛。
若化不是完人,对她也是利用居多,纵然动机不纯,却也无法消弭他对甘木曾有过的点化抚养之恩。
他盯着她的手指,唇角划出一丝讥讽的弧度:“是,白茸,所有你爱的在意的人,我都会一个个杀给你看。
”
他冰冷的手掰过她的下颌:“魔头,不就该是这样做的?”
这是沈长离第一次见到天道。
若化死后。
天道终于显出了形状,是一道纯白色的卷轴,被他静静握在手中。
沈长离十九岁时,历练途中去过一次十巫谷,巫彭有神力可以窥探到天道,与他说,他的妻注定死于祭祀,那时的他只是一笑而过,毫不在意,他一辈子也不打算娶亲,当然也不会有什么妻。
漆灵山意外的一夜后,他想法变了,开始筹划娶她的事情,后来,与白茸接触越来越多,当这个预言的迹象越发明显时,他不得不开始正视巫彭的预言。
他与楚挽璃拜堂成亲,预言却依旧落在了白茸身上。
往后,他堕魔,成了三界恶名昭彰的魔头,又应了他出生时,灾星降世的预言。
她嗓音透着一点因为疲惫和脱力的沙哑:“沈长离,你能不能不要动它?否则,玄天结界和苍云楔都会破损,如今的三界,也都不会再存在了。
”
她用的是从前小女儿时求他的语气。
她如今还敢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话,在捅他那一剑后。
他在她身边弯腰,白茸呼吸滞住,看到他胸前那狰狞可怕的伤口,伤口已经结痂了,表层肌肤却已经变成了邪异的黑。
他冰冷的右手,扼住了她柔嫩的脖颈,一分分收紧。
她说错话了,她会被沈长离掐死。
几分钟后,她的呼吸重新回归顺畅n。
男人清俊的面容阴云密布。
白茸从未见过他这般失态的模样,他冰冷的的手指离开了她的脖颈。
“把我的绳子解开吧。
”白茸揉了揉脖子,疲惫地说,“我不会跑,被下了封印,也跑不动。
”
一股无形的大力忽然将她拉近,白茸身体一晃,站立不稳。
沈长离肌肤愈合了,但是心脏上的创口还在流血,疼得让人灵魂几乎抽离,因为是被自己的龙鳞剑刺伤,那创口无法复原。
提醒着他,她方才对他做了什么。
“白茸,你该死。
”他声音透着一点阴狠的沙哑,“死一万次不足惜。
”
她被沈长离塞入了怀中,紧紧扣着,是那个在玄古大阵中,没有完成的拥抱,她双手绳子被解开了,随即被他大手压在了他的腰上。
他满身都是血腥味,体内灵脉暴动,一切都糟得不能更糟,因为受了重伤,他应该在高热中,身体不像往日那么凉,落在她脖颈的呼吸也不均匀,是滚烫的。
一道冰凉的东西被他大手按住,强行塞入了她的后颈。
他比她高大那么多,密不透风抱着她。
过了许久,见她没有反抗,这受了重伤的龙,呼吸方才逐渐平稳了。
白茸垂着睫,一言不发,乖巧柔顺,默默承受着他的戾气。
“你要在这里吞噬它?”白茸问。
沈长离定然有办法可以操纵天道。
他成功了,踩着无数人的骨与血。
吞噬了天道后,他就可以成为真正的三界共主,与天同寿,拥有至高无上的权柄和力量。
昆丘上,那一口透明的泉,还在不断地潺潺流水。
“三界会崩溃吗?”她说,“包括九重霄?”
他右手在她面颊上停留了一瞬,就拿开了:“会。
”
卷轴被沈长离的灵力冻结,在这样可怕的低温下,卷轴实开始逐渐消失,被他避作了原型,化为了一道暖洋洋的光晕。
他让白茸留在这里,或许是想,等一切都改变之后,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依旧是她。
她表情平静宁和,清纯的脸被光晕照得暖洋洋的。
她脸蛋很小巧,五官也都精致小巧,时常便显出一副纯良无辜的小模样。
他视线落在她身上。
现在,一切都结束了,功败垂成,最后一刻了,他不想再压抑自己的感情。
或许是已经认命了,她也不再那般抗拒。
天道卷轴在一侧沉浮。
白茸忽然凑了上来:“沈长离。
”声音里没有怨怼,认真叫他名字,像是以前叫沈桓玉一样。
男人高大的身子顿住了,他将自己左手藏在了袖中,大手将她的头颅按向了自己。
“你不能不要卷轴?”
“你的野心就那样重要吗?”
“白茸,你还爱我吗?”他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白茸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热意,和他比平时跳动得更快的心。
她没有说话。
说个简单的谎言,或许有利于她的计划,但是,她不愿意撒这个谎。
“……换个问法,你曾爱过我吗?”
她没有迟疑,点了点头。
“你爱的到底是你的阿玉,还是青岚宗的沈长离?”他没压住唇角的讥诮和冷笑。
白茸平静地说:“曾经都爱过。
”
他笑容凝固在唇角。
阿玉是他,沈长离也是他。
她第一眼见到他,就发现了他和阿玉细微的不一样,可是,她没有失忆,都记得清清楚楚,他就是她的阿玉啊,世间只有一个,动作神态性情都一模一样,她怎么能不爱他呢?从前,那么多个日日夜夜,她为他流下的那些眼泪,不曾有过任何虚假。
沈长离的大手几乎把她的手臂捏疼,他猛然低头,那双暗金色的漂亮的眼,凝着她不放:“你说什么?你骗我,怎么可能?”
白茸清晰地说:“从前,我确实,曾爱过你。
在青岚宗,遇到你之后。
”
“我是人和龙的混血。
”他薄薄的唇线紧绷,“不是你想象里,青岚宗光风霁月的剑仙。
”
“和你是什么有什么关系。
”白茸说,“你就是你。
”
她不歧视妖兽,也不觉得他们和自己有什么不一样。
“漆灵山那一次我第一次见你原身,便觉得很漂亮。
”白茸说。
并没有什么不适。
这些普普通通的话,这些事情早早都过去了,说完后,她没什么感触。
沈长离的反应却很异样。
他清俊的面容堪称阴沉,眼睛似乎要把她看穿:“你骗我,既是如此,你为何不收我的护心?”她既爱他,又知护心是龙类的定情信物,为什么她不早早收下?
“我那会儿不知是你的鳞片,也不知洞窟中那条受伤的龙是你。
”白茸说,“这种礼物太特别,我不愿意与其他兽类有纠缠。
”
一切只是他作茧自缚,那时,厌恶自己龙的身份,却又克制不住本能,想在她身上留下气味,占有她,让她收下他的鳞。
沈长离瞳孔中的情绪太过复杂。
他不善言辞,索性不再抵御本能,径直伸了手,将她揽住,死死扣入了自己怀里。
感受到她被他触碰后,躯体本能的冷淡僵硬和抗拒的反应,他似被兜头泼了一盆凉水,把一切都按下去了,他心上那一处创口又开始重新流血,提醒着他,一切都只是曾经。
“曾……”
对她离开人间后发生的事情,她刻意避而不谈。
他的心猛然刺痛了一下,那种灵魂抽离一般的痛又发作了,沈长离视而不见,只是更紧而强硬地揽住了她。
他去亲她乌压压的发。
“你这般关心天道,关心三界,为什么……一直不问我的事情?”他在她耳边说,说的快而低,“我从没把鳞片给过别人。
”给楚挽璃的那一片是死物,所以,楚挽璃意外碰了他真正的护心后,他会那样暴怒。
心上创口似乎不疼了,被一种其他的异样情绪塞满了。
他的龙鳞在她体内,两人挨得很近,他右手扣住了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那时他不屑于找一个不爱自己的女人求爱,而现在——
若是可以回到从前,一切都还有机会的时候。
他会变成一个庸俗的男人,一条摇尾乞怜的狗,默不作声孔雀开屏,对自己心爱的女人求爱,然后完完全全把她护在自己的地盘。
白茸丝毫不感兴趣,对他的话毫无反应,随口问完,又阖上了眼。
男人唇线抿起。
从前,白茸会紧张兮兮地问沈桓玉,觉得哪个小姑娘最漂亮,是不是最喜欢她。
白茸却从没有问过,他是否真的和那些女人有过什么。
最开始,他一闻脂粉味道都会觉得恶心,他迫使自己坐在那些女人的寝宫里,把自己当成从前的沈桓玉,把那些女人当成从前的白茸,与她们聊天,耐心陪伴,把部族关系维持得很好。
那些女人也都说,他很温柔,待她们都好。
除去始终无法克服恶心的心理障碍与她们亲密,他可以把一个丈夫该做的事情做的极好。
那时他想,他也可以做到沈桓玉做过的事情,既是如此,白茸为什么,不找他索求这样的爱?
炼化天道需要时间,他也需要时间恢复体力,现在不是最好的时候。
他不想松开白茸,索性就这样抱着她,很快陷入浅眠调息的状态。
沈长离再睁眼时,发现他的双手被树丛中伸出的坚韧有力的藤蔓捆住了。
沈长离不意外,也并未愤怒,甚至不动声色整了一下坐姿,由着她用藤蔓将他捆得结结实实。
男人靠着树坐着,有几分慵懒,他出落得比少年时代更加高大英俊,四肢都修长,狭长冷淡的眉眼在这种时候会显出一种别样的味道来。
分明孩子都有了,早是人夫和人父了,他身上竟然还能看到一点初尝恋爱的青年的涩味,和身体的成熟调和得正好。
她穿着一身白衣,身姿袅娜,正在那一汪泉眼边,弯腰看泉水漂浮的花瓣。
沈长离睡意未散,就这样靠着树看着她。
他本想说话,思及她昨日的话,又想让她先开口。
“别碰那里。
”直到他瞧着她朝着卷轴方向走去,提醒,“你操纵不了天道,只会被反噬,顺便毁了你的三界。
”
他今日倒看不出多少急不可耐,想要炼化天道实现自己野望的急迫。
声音里也没什么不悦的意思。
他已经塑成一道心剑,护在了白茸身前。
以白茸如今实力,触碰天道,只有一种结果,就是被反噬,她不可能操纵天道。
她不可能不清楚这件事情。
“操纵?”她在那一团光芒前站定,唇角翘起,朝他一笑,“沈长离,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想要操纵天道呢?”
他方才放松的心神迅速紧绷,头脑已经完全清醒,心念一沉。
捆缚在他手腕上的树藤都被瞬间震碎。
男人身上方才的慵懒彻底不见了,身形已经化作一道看不到的流光,朝她掠过。
“在你心中,我一直是个需要人保护,没有自己主张的可怜虫吧。
”白茸说。
“你有自信可以掌控一切。
沈长离,你这辈子,就败在你的傲慢上了。
”
“我了解你,比你了解我,远多得多。
”
她作为无尘地的守护者,无法做出任何不利于天道的事情。
沈长离是魔头,反而借了这个身份的便利。
所以,她想尽了办法,只能铤而走险,做出这个计划。
“白茸!”他的声音很远了,似乎在那朦朦胧胧传来。
他竟然这般胆大妄为。
沈长离的反应速度极快,他已经化回了原身,闪电般欺身入了泉眼,完全不管光泉对魔身的灼烫。
他没有压制灵力,铺天盖地的可怕威压,几乎要把她捻碎。
银龙身上满是大小创口,昔日峥嵘漂亮的龙角只剩了一根,左边龙爪也只余下一半,他从不会用这种模样出现在她面前,如今是实在顾不上。
他的瞳孔已经完全龙化,暗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