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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待镜分橘(1/3)

小钟渐渐发现学校里值得喜欢的人和事。

    她曾经深恶痛绝的那些,皆是腐朽僵化的死物,但是具体的人一个个都有血有肉,与其说对压抑、扭曲的现状甘之如饴,如同所谓“伪人”画皮不画骨地模仿着人类,毋宁说,她们与小钟的不同,大抵在于更能忍耐。

     这样的地方适宜生长故事。

    许多故事的开端就是一场突发的变故或灾难,将人物安排在极不舒服的位置。

     正好,一年一度的征文比赛又像秋日南来的候鸟飞入校园。

    学校里从不缺乏充满创作欲的人,围绕比赛的创作、讨论正热火朝天。

     周六下午,小钟和朋友们约在学校附近新开的网红面包店见面,接着在学校没能聊尽兴的部分继续聊,边聊边写。

    作品邪恶混乱的程度也随着参与人数的变多指数级爆炸,就像多人协作类的小游戏,加入的人越多,大家整体的智商也越低,沙雕操作却是层出不穷。

     真的有人爱吃这口饭?征文写这么炸裂,不行吧。

     旁边写数学试卷、不参与对话的陈书妤成为第一只小白鼠。

    问她对这段故事怎么看,她看完露出微妙的表情。

    这是征文?陈书妤反问。

    果然……不行吧。

    贞观附和。

    陈书妤若有所思,却道:剧情挺有意思,不过有点虎头蛇尾,以后有机会扩写成长篇? 真的假的?小钟不敢置信。

    好奇怪,再看一眼。

    但她脑袋才凑过去,手边写到一半的文稿就被丁雨然顺走。

     小心翼翼捂了半天,最后还是大意了。

     “胡言乱语的意识流小说,也没剧情,没什么好看的。

    ” 然而少女们像护雏般将稿纸护在身前,颇有兴味地品鉴起来。

     小钟软趴趴地接受现实,不安地观察叁人的表情各自微妙,严肃地皱眉深思,茫然困惑,想笑又忍笑,暗暗用手臂摇另外两个人留意这句话……啊!漫长的十分钟。

    小钟细细体味着社会性凌迟的苦涩,以后她在姐妹面前再无隐私了。

     文稿读讫,叁人皆是异口同声:“这是你写的?” “昂。

    ”小钟弱弱答道。

     似乎是不知该如何评论,却又感到无论如何该说点什么,空气陷入诡异的尴尬。

    破冰艰难。

    “好厉害呀。

    ”“你为写这个读了不少书吧。

    ”“你写的细节……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尤其是那方面。

    ” “写得好色。

    ”丁雨然讲得太直接,要放在线上聊天,直接就是一连叁个害羞的黄豆脸。

    其他人都接不上话了。

     小钟虚张声势道:“我是一个血气方刚的青年,不写点真情实感的情色小说,难道去写贞操带、裹脚布、女德女诫?” “真拿这篇投征文?”贞观问。

     小钟纠结地抿嘴,“大不了就不投了。

    我写出来我就满足了。

    ” 少女们没有讲到最要命的地方,这是一篇背德女同小说,讲封建家庭的叛逆女中学生苏智茜,和家里读过大学、搞过革命、最后却委身嫁给守旧军阀做妾的“进步又退步女性”钟盼之间的恋情。

    小妈文学,口口声声说着不爱,到最后还是写了。

     故事的开头是临近毕业,苏智茜与女校的几位同学聚会,场景就像今日小钟与同学聚会。

    大家轮流讲关于初恋的故事。

    前面几人都只讲了些平淡寻常的小事,像生活的角落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的,无一不被嚣张跋扈的苏智茜无情嘲弄,你们那算哪门子初恋。

     最后轮到智茜,大家都期待着她讲,她却自罚一杯,不愿意讲。

    哪有这么好的事?众人自是使劲浑身解数撬开她的嘴。

    智茜捱不过,最后到底是说了。

     智茜是家中次女,父亲在外不常回家,母亲体弱多病,长姐早嫁,此外再无人管束。

    她自然就养成一副野蛮顽劣的秉性,今天摔坏这个古董,明天得罪那个客人,惹事总没个消停。

    后来她老子回家,终于知道她那罄竹难书的恶行,一怒之下就教乳母把她的头发剃了,打包送去苏州的振华女校念书。

    眼不见为净。

    如今难得放假回来,才说叁句话,又气得老爷差点中风,依旧是家里的最大祸患,收拾不住,最后只好让新来的姨娘钟盼看管这淘气小孩。

     然所谓姨娘是何许人物?插足父母婚姻的第叁者!智茜对这个钟盼素无好感。

     后来道听途说,袁世凯“二十一条”时期,钟盼曾在广东组织排日运动,创设基金会扶持国货,而后又追随中山先生参与护法,世人以汉末魏文昭甄后相况。

    就是“下嫁”军阀,知道她的人也依旧当她是落水的凤凰,礼敬有加。

     但是智茜不这样想。

     智茜年纪虽小,生长于众声喧哗的民初十年,见证着旧时代家家奉若珍宝的《太上感应篇》变成废纸,知识精英在报纸上笔头论战“科学与人生”“问题与主义”,讲“文学革命”“整理国故”“传统与现代性”,她心里对世事是极有主见的。

    在教会学校学了外语,读过先代的外交官写泰西风情,外国如何先进,中国又如何落后,也生出匡救时弊的抱负,立志未来要做世界第一的女外交家。

     至于“晚节不保”的钟盼,在智茜看来,就好比“临危一死水太冷”然后水灵灵剃头当贰臣的钱谦益,讲再多现实、苦衷与妥协,眼里容不下沙的少女不理解。

    她只知钟盼嫁给她的父亲是背弃信仰,是表里不一,是当了小叁还想立牌坊。

    她看不起。

     不过,参照托尔斯泰所说,一般人所关心却是官禄、财帛、疾厄、家庭、流年喜忌,没有政治、思想和学术——国与民全然打成两撅,知识精英与庶民的悲欢不能相通,是近代中国尤其醒目的状况。

    智茜与钟盼针锋相对、水火不容的小世界,对于外面的饮食男女,却是摸不到边的象牙之塔。

    普罗大众心中念念不忘的,是追更接地气的消遣小说,探案、侠义、世情,从才子佳人到鸳鸯蝴蝶……样式五花八门,内核却是万变不离其宗的俗人。

     时值鸳鸯蝴蝶派的经典作品《玉梨魂》即将改编搬上电影荧幕,钟盼与放假归家的智茜初回碰面,就是与另外的叁五太太名媛约好去看这部电影。

    智茜不喜欢爱得死去活来的故事,答应去看,不过是离了学校,日子忽然无限寂寞,有伴玩总好过独自一人。

    再则,她想当着旁人的面,狠狠给钟盼一个下马威。

     女人们边吃下午茶边玩牌。

    智茜故意将盛水的银壶烧了很久,等着钟盼来烫她的手。

    却不料钟盼午睡晏起,姗姗来迟,毫无接待来宾的意识。

    一身阴丹士林蓝的半袖旗袍,映衬得肤色冷白,不施粉黛,照旧是女学生的模样。

    她从旋转楼梯走下来,悄无声息,闲庭信步,悠然拨弄绕进头发的玫瑰色耳坠,但教众人都屏息凝神地等着。

     与此同时,金瞳、灰白毛色的波斯猫跑来同样颜色的羊毛毯上,融为一体。

    智茜看着它穿梭在女士们像云朵般连成片的裙边,忽焉翻过身,伸爪一刨,大家才注意到这猫儿的存在。

     垂眼觑猫的丰腴太太显然不喜欢这小东西,五官拧紧,脸上半掉的脂粉都绿了叁分。

    智茜是唯恐天下不乱,正愁没机会兴风作浪,数落钟盼的不是。

     然而话未出口,钟盼在楼梯中央望着底下,轻描淡写地支使佣人,“小菊,将猫抱走。

    ” 言罢,小菊钻进牌桌底下,费了好一番功夫,捉来雪团似的大猫,弓着身从面前穿行过。

    钟盼独自落坐在牌桌后的沙发,与智茜相望。

    她看见钟盼的眼睛出绝乌亮,凝望过来是一片冷寂的辉光,至极的怀疑,见识过人间顶残忍的欺骗与死亡,所有关于希望或相信的星星都坠落了。

    智茜恍然大悟,原来她不是软骨头,是铁骨铮铮、端碗骂娘的鲁迅。

     移下炭火的银壶已渐渐放冷,智茜心里胡作非为的小火苗也浇熄了大半。

     大抵世间之人果然秉性有相克,钟盼不过是人坐在那,智茜就感觉被压一头,浑身不自在。

     钟盼借机就与嫌猫的太太攀谈起来,两个人一道数落猫儿的不是。

    性子野,留不住,就是好吃好喝的供着,她也宁可把外面当成是家,对外人亲,向亲人恶。

    世间若要找什么活物脾性比猫更恶,只有往人里面找。

    钟盼道。

    此话一出,本来只当钟盼是空气的另外几人也来搭话,说自己家里也有那样的男人,丈夫,儿子。

     对此漠不关心的智茜却像局外人。

    她觑了眼钟盼,上看下看,暗道奇怪。

    钟盼的举止不算失态,却也谈不上有大家闺秀的温婉风范,像男人。

    有时逢场作戏地笑,眼光顾盼,神韵活像是轻薄纨绔在社交场上,想定要攻陷他所心仪的端方女子。

    智茜忙将眼移开,看向客厅边缘的叁色花窗,神游天外,再定下心来,不知怎的竟目不转睛盯着钟盼的胸脯。

    年近叁十,她竟是个没生养过小孩的女人。

     打完牌去电影院,五个人坐两辆车。

    叁位来客一辆,智茜与钟盼一辆。

    钟盼走在前面,本应先坐,但她打开后座的门,却“绅士”地站在一旁,遥遥等着智茜走上来。

    智茜本不欲与她并排,如此却无法了。

     途中钟盼问她是否看过电影的小说。

     智茜窃乐,鸳鸯蝴蝶写来写去不就是鸳鸯蝴蝶,看过没看过有什么要紧,她于是借着胡乱听来的一两耳朵,答:“知道,不检点的男家教拐骗中学生。

    ” “这样啊。

    ”钟盼模棱两可地点头,转头望向窗外,眼底闪过一丝轻蔑的笑意。

    她以为智茜看不出来,实则看得一清二楚。

    智茜心里更不是滋味。

     两人再说不上别的话。

    直至电影院近在眼前,钟盼细玩她方才的话,又别有深意地问了一句:“讨厌那样的故事,还是讨厌男人?” 但不及智茜作答,车一停稳,她就逃也似的从车上下来。

     她打心底里不认可钟盼是长辈,更觉自己没有回答的必要。

     看完电影,智茜才知自己与钟盼说道的,根本不是《玉梨魂》的剧情。

    钟盼笑,原是笑她自作聪明。

    怅然若失,好像一场十分要紧的考试,在她意识到要紧以前就潦草对付了。

    她对钟盼有新的话讲,接续之前在车上未尽的话。

    但一行人走出电影院到露台等车,钟盼忙着照看另一位年轻小姐。

    说是路上吸到粉尘,过敏,人被折腾得眼泪汪汪,鼻尖红红,擤鼻涕的手绢就没有放下去过。

    风吹得树影婆娑起舞,小姐却像一株含羞草卷拢弱不胜风的肢体。

    钟盼又是为她披披肩,又是拍着她的后背连连安抚,智茜一点插话的间隙都没有。

     傍晚回家要与父亲共进晚餐。

    按理说,作为新“监护人”,钟盼对智茜应该有教导的话,比如规劝她收敛脾气,让她在饭桌上嘴甜些,对人多笑笑,低个头认个错,有点机灵劲,老爷也会宽宥她的过错,不至于真如他说气话威胁的那样,断了她的经济来源……她的乳母庄妈总这样讲,又说以她下人的身份本不该讲,但她也是一片热心为姑娘好。

    如今钟盼教育智茜是名正言顺,但她竟是一句叮咛也没有。

    同样的话最后又让庄妈讲了。

     此日的智茜蔫蔫的,瘪瘪的,像被雨淋湿的小火苗,张不起一点气焰。

    老爷要她认错,她迷迷糊糊答应,知错了。

    老爷以为是钟盼给她的木头脑袋开的窍,又点名钟盼教导她读书,她竟也迷迷糊糊答应。

    追悔莫及。

    ——但也还好。

    翌日她按如约去找钟盼,钟盼根本懒得理她,只教她坐在一旁,自己玩自己的。

     倘若只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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