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误举之,而诸臣误顺之,无一人肯为圣上言者,谀之甚也!自古圣贤垂训,未闻有所谓长生之说。
圣上师事陶仲文,仲文则既死矣。
彼不长生,而圣上何独求之?诚一旦翻然悔悟,日御正朝,标诸贤臣,讲求天下利病,速拿严嵩父子并其党羽赵文华等,急付典刑;洗数十年之积误,使诸臣亦得自洗数十年阿君之耻,天下何忧不治!此在圣上,一振作间而已。
臣海瑞无任冒死待命之至。
谨奏。
按海瑞本传,明帝读谏本讫,极愤怒,有“毋令逃去”之语。
一内官奏言:“闻瑞于两日前,备棺十数口,为全家死地计,决非逃走人也。
”帝气阻,急令系狱,缘此病甚。
诸王大臣候安宫门,诏人,出瑞本示之。
帝曰:“古今詈辱君上,有如此人者乎?”诸臣请即正法,帝不语。
后新君即位始释。
再说应龙同林润看罢,向长班道:“我知道了。
你可再去打听海老爷下落禀我。
”长班出去。
应龙向林润道:“此公胆气,可谓今古无双!只是语语干犯君上,而做君上者情何以堪!若论人品,真是好男子,烈丈夫!”说罢,又拍膝长叹道:“可惜此公下这般身分,却无济于事,而奸党亦不能除。
”林润道:“我意欲舍命保奏他,大哥以为何如?”应龙道:“你自料可以救得下他么?若保奏不准,将你与海公同罪,又当如何?”林润道:“亦惟与海公同死而已,后世自有公论!”应龙道:“此等识见,只可谓之愚忠!当日尊公老伯,也只如此,究竟算不得与国家除奸斩恶、计出万全的勾当!当今元恶,无有出严嵩父子右者。
我们做事,总要把他放倒为第一。
你看搏牛之虻,不破虮虱,盖志在大不在小也!嗣后你要看我行事,好歹有等着老贼的日子。
”自此林润安心静候。
再说赵文华一生功名富贵,都是从谄事严嵩父子起取得,因此将这屈膝跪拜,作日夕寻常事;到要紧时,连磕扒头亦不惜。
自假冒军功回京后,做了宫保
严嵩看在眼里,便恼在心里。
一日,文华造了一种百花酒,进与明帝,面奏此酒益寿延年。
明帝还示深信,文华便奏说:“臣师严嵩之寿,皆此酒力。
”后过了几天,明帝问及严嵩。
严嵩久已恼他,又深恨不先达知,独自敢进酒取宠,随奏道:“臣间尝也些须吃几杯南酒,却不知百花酒为何物!也不知赵文华从何处得来?诚恐里面热药过多,有伤圣体。
”明帝听了,以文华为期诳,立刻将酒发还。
文华打听出是严嵩作弄,连忙到严嵩家斡旋。
严嵩和骂家奴的一般,大加耻辱,立誓不和文华来往。
文华百般跪恳,严嵩总不喜悦。
又寻着世蕃跪恳,求替他作合。
世蕃道:“你当年放个屁,也要请教我们!自做了宫保尚书,眼内便看不起我们来,忘了我家的恩典。
既做了百花酒,不先送我们一尝,敢独自进上!我也不会与人作合,将来走着看罢!”说罢,一直入内院去了。
”文华怕极,日夜登门,严嵩父子通不见面。
文华竟是没法。
过半月后,便是严嵩寿日,诸王有差人与他送礼的,公侯世胄、九卿科道自不消说。
这日,文华亲自带了各色珍品、古玩,也去祝寿。
严嵩对着阖朝文武,着家人们立将文华推出,不准他在酒席上坐。
文华也顾不得自己是个宫保尚书,便直辍辍跪在院外,诸官皆讲情不下。
亏得吏部尚书徐阶、户部尚书李本,两人皆系明帝宠信大臣,严嵩方准了情面,才许文华人席。
京师哄传,以为奇谈!过了寿日,依旧不准文华入门。
文华昼夜虑祸不测,大用金帛,买通内外上下。
严嵩妻欧阳氏,将文华藏在卧房内;晚间和严嵩闲谈,欧阳氏将文华叫出,跪在地下,痛哭流涕,自己呼名咒骂,愧悔乞怜,无所不至!严嵩见他屡次自屈,方喜欢了,遂为父子如初。
从文华进酒起,凡严嵩父子叱辱,祝寿被逐,对众文武跪院,欧阳氏容留卧室讨情,事事皆入赵文华本传。
读者必以为小说未免形容过甚,要知小说不过文理粗俗,作者于文华有何仇恨也! 时光易过,瞬息已到次年秋间。
江南总督陆凤仪奏称:“倭贼由镇海、宁波等处,分道入寇,请旨发兵救援。
”明帝见本大怒,问严嵩道:“赵文华去年既将倭寇平定,如何今岁又来?怎么江南总督陆凤仪到奏报,胡宗宪现做浙江巡抚,倭寇分道入寇,他竟一言不题,这是何说?”严嵩道:“倭贼情性,与犬羊无异,忽去忽来,原无厌足,必须杀尽,方绝后患。
前赵文华、胡宗宪血战成功,止将倭寇赶入海内,未曾入海追逐。
祈圣上再命文华、宗宪征讨,臣管保大奏功!”明帝怒说道:“此番若再经理不善,朕只和你说话!”随下旨:“差赵文华再调集河南、山东、江南人马,星夜进兵。
” 文华领了这道旨意,心下甚是着慌,连忙到严府中计议。
严嵩道:“圣上着实大怒,若不是我巧为回护,你与宗宪皆大有可虞!这次不比前次,你须处处收敛,银钱、古玩断断要不得了!可速调河、东人马起身,一边行文江、浙督抚,预备水师战船,限二十日完备,仍于镇江聚齐。
再与宗宪一字,着他将事务交与两司,也来镇江等候,你两个商酌的办理。
只用将倭寇再诱归海内,各添重兵严守海口,他们无门可入,岂不是你永远大功?”文华道:“倭贼所爱的是金银。
去年从江南弄了几两银子,到送了他一大半。
恩父方才吩咐不许要银钱,那些倭寇岂肯空手回去?看来此番,非六十万不可!若说与倭贼认真相杀,万一不胜,圣上见罪不便。
”严嵩道:“你也虑的是!昨日圣上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