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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黑暗地母的礼物(上)> 第四章 许校长

第四章 许校长(1/3)

许校长六十三岁,在这个国家算是已过了退休的年龄了,但他根本没有退休的打算。

    他在五里渠小学一直受到员工和学生的爱戴。

    不过如果外人去询问他们校长好在哪里,大概所有的人都会对这个问题感到为难。

    他们只是从心底觉得校长好,具体的事例却说不出来。

    而且似乎谁也没注意过这种事。

     在众人眼里,校长是个神出鬼没的人,思路奇特,难以看透。

     他创办这所学校快三十五年了,起先只有两个员工,都是他年轻时的朋友。

    后来古平老师、煤永老师这些大学生就来了,班级也越来越多。

    他像一块磁石一样吸引着这一大批年轻人,据说在这所学校工作的人当中还没有任何人有过辞职的念头。

    老师与老师之间也会有竞争和嫉妒,但只要提到校长,人人都竖大拇指称赞。

    有看问题深刻的人指出,这些员工之所以不愿离开五里渠小学,是因为已经习惯了校长的领导。

    如果再去别的地方工作,大概都会觉得格格不入,十分痛苦吧。

    校长的个性实在太独特了,他征服了所有的人。

    煤永老师和古平老师作为骨干教师,对这一点体会最深。

    当年煤永老师的妻子去世后,他就是在校长的帮助下重新振作起来的。

    煤永老师很快就结束了万念俱灰的绝望时光,他认为是校长激发了他本性中坚韧不拔的那些元素。

    究竟怎么激发的却很微妙,即使是煤永老师这样的人要说清这件事也要花上老半天。

    总之校长在洞悉人心方面是高手。

     在外面,关于这位许校长的舆论并不都是正面的,甚至负面的意见还占了上风。

    对他办学的最强烈的批评就是关于知识学习的效率问题,不少人认为学生们在这样的学校里什么知识都学不到,只是消磨了他们宝贵的时光。

    这些人甚至给上级部门打报告,希望他们取缔这所出格的学校。

    有人说:“这是什么学校,简直是国家野生动物保护区嘛。

    你进去后没有一处地方让你摸得着头脑。

    我去过一次,我在那里头死的念头都有了。

    ”当然那人是夸大,而且他将一所小学同死啊活啊的扯在一起,也太离谱了。

     校长对外界的议论十分冷淡,可以说他一直在装聋作哑。

    不过好在上级部门也并没有来进行任何干涉,也许真的将这里当作野生动物保护区了。

    校长倒是很喜欢让别人这样来形容他的学校。

    他每天上午匆匆地在学校里巡视一番,然后就消失了。

    其实他是在传达室后面的小房间里睡觉。

    他太累了,学校的工作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是那种勇于创新的人,脑子里的念头一个比一个激进,甚至有点疯狂。

    幸亏有一帮骨干老师支持他,而且他们各自发挥得十分出色。

    这一来,他们的学校虽说不上挤破门槛,倒也不愁生源。

     除了这座城里的学生外,还有附近农村的学生,甚至还有外省的。

    领着孩子来的家长都是经过熟人介绍而来的,他们说:“把小孩送进这种学校心里踏实。

    ” 校长最近操心得较多的一个问题是青年教师的问题,因为煤永老师这一批骨干年纪都比较大了,虽然他们大部分人都根本不会同意在最近一两年退休,可是培养年轻人的计划必须马上实施了。

    此刻他在那小房间里从梦中惊醒,想起了女教师张丹织。

    他拍打着自己的脑袋,心里后悔不迭。

    不过今天他欣慰地听到了传言,据说她在岗位上干得很不错。

    校长因此冷笑了一声,他笑的是自己。

    既然自己选中了张丹织女士,他就不应该将职务同私人兴趣扯在一起。

    这种荒唐事以前并没有发生过,是不是他因为年龄的关系,精神也在退化?想到这里时校长背上冒出了冷汗。

    他连忙整理好衣裳走出了这间密室。

    他看到古平老师正等在门口呢。

     “校长您好。

    我看她已经上路了,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

    ” “你是说张丹织女士?”校长故作惊讶地扬了扬眉毛,“你瞧,我都忘了我给你布置的工作了。

    好,年轻人需要你们的扶助。

    ” “我看她不需要扶助,说不定她会来扶助我呢。

    ” “真的吗?那更好嘛。

    ” 他俩以这种幽默的语气边走边聊,校长不知为什么事一阵一阵地脸红。

    古平老师将这种现象归结于校长的“严于自律”。

    他们从后门走出了校园,来到那个无人的荒坡。

    那里有不少坟堆。

    每当校长想要“澄清自己的思想”时,他就独自来这里待着。

    可是今天,他破例同古平老师走到了这里。

    从这高坡上可以看到整个教学区。

     校长问古平老师有无必要扩大规模。

    古平老师说,他觉得办一两所分校更有意思。

    办那种自由组合的小学部和初中部,学生爱学什么就学什么,老师愿意教什么就教什么。

     “古平老师,你多大了?”校长突然问他。

     “您的意思是——这同工作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

    你不是要教学生吗?” “不,我不教学生,我们一起玩玩罢了。

    ” “你这滑头,好!办一所分校你来当校长如何?” “这是件重大的事,让我考虑一下。

    ” “你可千万别考虑,我都替你考虑好了。

    你看看那边那个小山包可不可以选作校址?” 校长说话时脸涨得通红。

    古平老师想,校长到底为了什么事羞愧?这事很反常啊。

     “我希望对面那座也归我,两个对称的山包,将学生分成两派,各立山头,彻夜辩论,争执不休……还有一些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有时加入这一派,有时又做骑墙派……” 古平老师还说了好多,他沉浸在他的白日梦中。

    而校长,突然就撇下他溜掉了。

    古平老师发现自己一个人站在坟头上自言自语时,心里有点发窘。

    不过他很快就释然了。

    校长是多么善于点燃一个人的梦想啊。

    刚才校长询问他的年龄,是不是要责备他到现在还不成家?校长之所以不成家是因为工作太忙,他古平又是为了什么?但是他有可能同谁组织家庭?他将他认识的单身女性挨个想了一遍,觉得那位张丹织女士比较合他的口味。

    可是他觉得校长也对她有意,这可不是儿戏。

    他凭直觉感到张丹织女士根本不将学校的男同事放在眼里,她是一位性格豁达的女子,同他们这些心事重重的男士待在一块会要闷死。

    古平老师发现自己在想什么事时不禁哈哈大笑。

    他今天怎么啦?简直莫名其妙! 校长将古平老师撇在坟头之后,又溜回了学校。

     他的计划书还没写完,他必须马上向市里领导汇报自己的工作。

    他悲哀地坐在无人的办公室里,脑子里一个字都想不出。

    他感到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碰着了他的膝头,低头一看,是一个小男孩。

     “你是哪个班级的?”校长严厉地问。

     “五年级三班的。

    ” “怎么不去上课?谁让你来这里的?” “上完了。

    我自己来的,我觉得您会需要帮助。

    ” “你想帮助我?你倒说说看怎么帮?” “其实我也没什么办法。

    不过我可以送您一盒蚕。

    您先要答应我您会把它们养起来,我才送给您。

    ” 他从衣袋里拿出那一小盒蚕放在桌上,它们都有半寸长了,正在安静地吃桑叶,就好像外面的世界不存在一样。

    许校长想起了他家门口的桑叶树,便朝男孩点了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 “谢密密,密密麻麻的密。

    ” “了不起的名字!谢谢你!” 男孩一溜烟跑出去了。

     校长看着纸盒里的蚕,在计划书上写下了“关于桑树和蚕共生的构想”。

    他的心情豁然开朗。

    他在心里叨念道:“煤永老师,你这个老滑头!”他认定这个小家伙同煤永老师是一伙的。

    现在,趁着时间还早,他得回去采些桑叶。

    那棵树太高,他得搭梯子。

    他不能对一个小孩食言。

     校长收好公文包走出了办公室。

    他感到收获不小,各种创新的念头在脑子里一闪一闪的。

    “无价之宝!”他冲口而出。

    他说的是谢密密。

    多年以前,当他在操场边上挖洞,种下第一棵槐树时,他设想的小学生不就正是这个样子吗? “校长!校长!”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追着他喊道。

     许校长停住了脚步。

     “你叫什么名字?是住校生吗?” “我叫朱闪,是从哈尔滨那边来的,来了三年了。

    校长,我想告诉您,这里好可怕!尤其是午夜之后……啊!” 她晃了一下,仿佛被蛇咬了似的。

    校长连忙扶住她。

     “你是说幽灵吗?”校长哈哈大笑,“像你这么勇敢的姑娘,怎么会怕它们?那都是些欺软怕硬的家伙!你要带着棍子出门!” “可是它们躲在房里……窗帘后面。

    校长,您在责备我吗?” “没有。

    我怎么会责备一位优秀的学生?你用棍子使劲打呀!” “我明白了,校长。

    我爱您。

    ” “我也爱你,朱闪同学。

    你也在养蚕吗?” “您怎么会知道的?我的天!是谢密密同学送给我的,他是我的朋友。

    ”小姑娘脸红了。

     “谢密密同学也送了蚕给我,你瞧!他也是我的朋友。

    现在我们大家都是朋友了。

    你现在还害怕吗?” “不了。

    我回寝室去了,再见!” 校长看着小姑娘的背影若有所思。

    离乡背井的孩子们夜里会梦见什么呢?这对他们是可贵的经验,但他们全都有毅力在这里待下去吗,尤其是坟山的黑风吹进他们的梦境时?校长想起了自己在福利院度过的灰色童年,他将那段时光看作自己的秘密财富。

    那日复一日的单调的夜间的恐惧…… 他终于回家了,伺候好蚕宝宝,吃了饭,洗了澡,终于躺在床上了。

    有好多次,精疲力竭的他觉得自己一睡下去就会永不再醒来。

     今天又是丰富的一天。

    他总是有办法。

    时常,根本不用着急,只要挨一挨时间,办法自然就会出现。

    他想起他随手写下的计划书,不由得在黑暗中笑起来。

    就那样将计划书交上去,一定很好。

    五里渠小学里蕴藏了巨大的能量,学生们让他极度吃惊……其实是学生们和教师们在创新,功劳却归于他这个校长,太不公平了。

    那纸盒放在床头,他听到蚕在里头吃桑叶,从容不迫,很有节奏。

    谢密密同学在搞发明创造,谁也挡不住他的能量。

     煤永老师的女儿小蔓也要加入进来了,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令校长吃惊不小。

    他是看着女孩长大的,在从前,丝毫也看不出她对教书有兴趣。

    他认为她的兴趣在艺术方面,她爱冥思遐想,从小就很能集中注意力,而且持久。

    这个女孩根本不听她爹爹的意见,一贯一意孤行,对周围的人和事心不在焉。

    难道太阳要从西边出来了?煤永老师这滑头是怎么回事?这么多的事同他有关,他却隐藏在背后。

     校长想着这些美好的事情进入了梦乡。

    可是他中途又醒来了。

    他觉得有什么事放不下心,是什么事却不知道。

    难道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坎?他可不是犹豫不决的人啊。

    他刚有点烦躁,忽然又记起了蚕。

    蚕已经休息了,这些有尊严的小动物,给他树立了非凡的榜样。

    他将念头转向从前植树的日子。

    那是些蓝天白云的日子,他当时还是一名年富力强的创业者,他工作时总听到有人在击鼓。

    “老许啊,谁在催我们?”老校工愁眉苦脸地问。

    他记得他回答说没有谁,方圆几十里几乎没有一个人,谁会跑到他附近来击鼓?谁会盯上他?几乎不可能。

    一回忆起鼓声,他现在又隐隐约约地听到了。

    多么幸福的青年时代啊。

    有人对他说他生命的曲线正在下落,他怎么就感觉不到?他并不像某些人一样,希望生出三头六臂,在有生之年将所有的事都做完。

    他只是希望自己对自己越来越满意。

    他目前就处于这种心态。

    所以哪怕明天死亡降临,他也不会感到特别遗憾。

     校长终于累了,他含着笑容又进入了梦乡。

     许校长要去部里送计划书,他夹着公文包,匆匆地离开学校。

    经过操场时,他看见张丹织女士腾空而起,像一只黑色的燕子。

    她穿着黑色运动服。

    校长腿一软,差点走不动了。

    他还从没看到过哪个体操运动员可以飞得那么高,总有两层楼高吧?也可能是他人老眼花看走了眼,因为那是不可能的事。

    学生们在欢呼。

    校长逃难一般从后门溜掉了。

     一直到他上了火车,躺在卧铺上,一颗心还在怦怦地跳。

    张丹织女士的能量太大了,简直不可思议。

    当然他并不爱她,他一点都摸不清这位新教师的个性。

     他后来口渴了,就起身到车厢那头去打开水。

     “啊,校长,您多么有精神!多么年轻!” 说话的是他的对头,城里面一所重点小学的教导主任,四十来岁的风度翩翩的男子。

    据说他对许校长的办学方针颇有微词。

     “洪鸣老师,莫非您也是去教育部?”校长有点吃惊。

     “是啊。

    我就在隔壁车厢。

    我特意要他们订了您的隔壁车厢的票,因为我想同您谈心。

    ” “好啊好啊,谈吧。

    ” 校长邀请洪鸣老师坐在他的卧铺上。

    他很想知道这位对手要对自己谈些什么。

    可是等了好一会洪鸣老师也不开口。

    校长倒了一杯开水,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他看着窗外的山区风景,心里有死亡临近的感觉。

    这种感觉对校长来说并不新鲜,每次出差他都这样。

    他只要一坐火车,所有的雄心壮志就都消失了,像动物冬眠一样。

     “我要讲的话想不起来了。

    ”洪鸣老师抱歉地笑着说。

     “那就别谈了。

    ”校长爽快地说。

     洪鸣老师起身离开,校长看见了他犹豫的表情。

     校长去餐车吃完饭天就黑了。

    他只想早早入睡,免得在醒着时碰见死神。

    可他天生是个劳苦命,因为他刚一躺下洪鸣老师又来了。

    他只好又坐起来。

     “我还是想不起来要说的话。

    ”他愁眉苦脸地说,“也可能没什么要紧的话。

    可我为什么这么害怕?有时候,我居然担心自己会自杀!您看我要不要换一个职业?” “那就换一个职业吧。

    您目前的职业责任心太重了,不适合于有自杀念头的人。

    ”校长理解地说。

     “当然说自杀是夸大。

    可我老想一走了之。

    ” “那就走吧,走吧,什么都别管。

    ” “您居然这样说!您这样一说,我更害怕了。

    比如现在,我已经不敢回我的车厢了。

    我不愿意自己在火车上出事。

    ” “那么,我同您换一换吧。

    您是多少号?好,我记下了。

    我这就过去。

    我的行李很少,您没有行李吗?” 校长拿着行李去了隔壁那节车厢。

    他一边叨念着“真见鬼,真见鬼”,一边就在卧铺上躺下了。

    刚要合眼,又被对面那人惊醒了。

     “他是不是有神经官能症?”那人在黑暗中大声说。

     “您是指洪鸣老师?” “是啊,他好像说他是个老师。

    他有个仇敌在这列车上,他必须躲避他。

    可他又说自己在劫难逃。

    ” “我看啊,谁的神经都比不上他的神经。

    ”校长说完就打了个哈欠,他很希望对面那人闭嘴。

     “我也认为他是个有毅力的汉子。

    您是他的同事吗?他说他去教育部是为了扳倒他的敌人。

    他还说他必须尽全力呼吁,因为没有人相信他的话。

    我觉得他很自负。

    ”他偏要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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