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猜测。

    &rdquo 短短十几秒，李知行已经收拾好了情绪。

    他把手机揣进衣兜，镇定道：&ldquo大哥，你要说什么?&rdquo 李泽文推了推眼镜：&ldquo你基于同情心发作正义感爆发，喜欢上她也正常。

    &rdquo &ldquo不是。

    &rdquo李知行答得非常快，&ldquo是什么原因我没想过，也没必要去想。

    但我能肯定，不是同情心。

    &rdquo 李泽文叹息：&ldquo不是同情心的话，那就问题大了啊。

    这条路很难走，太难走了。

    &rdquo 他的话每一个字李知行都听得清楚。

    李知行仰起头，微微合上双眸，一字一句，说得很慢：&ldquo我知道，我和她也没什么可能。

    姑且不论她并不喜欢我，就算喜欢我，这条路也很难走。

    没有人会赞成我们，大哥，甚至连你都在反对。

    &rdquo 李泽文觉得荒唐，荒唐得近乎让人感慨，以至于半分钟时间内他根本没说出任何话来。

     青春时期发生的爱情，多半只是冲动和热血所致，很少有人会想到三年后基至五年后的未来。

    但他的这个堂弟已经彻彻底底从头到尾想个明白了。

     他看向自己堂弟的目光有七分感慨三分哀伤，许久之后他方感慨一声：&ldquo既然没什么可能，那你还是要帮她?什么都得不到。

    &rdquo 李知行点点头。

     &ldquo我知道，我不需要她的任何回报。

    我只是想看看，我能为她做到什么份上。

    &rdquo 散席之后，李知行寻了个还有事情的借口，又让李泽文打了个掩护，独自一人离开了酒店。

     他打车到了医院，进了内科大楼，乘电梯上了六楼的肾内科病房。

    十点之后，医院病房区已经安静多了，时不时有三三两两的病人和家属走动。

     613病房门是虚掩着的，他很轻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三个人的病房，找到唐宓外婆的病床并不难&mdash&mdash靠门的那张床就是。

    唐宓坐在一张白色的折叠椅上，单手支着额头，面对着病床打盹儿。

    她手里还拿着张报纸，眼看着就要滑落到地面上去。

    惨白的病房光芒落在她的脸上，穿过了她那纤长浓密的眼睫，在她眼睑下投下了青色的阴影。

    李知行想，两三个星期之前，她还兴高采烈地在溪水里奔跑，甚至可以徒手抓鱼，这才多久时间，她却已经如此疲劳了。

     他犹豫了一瞬要不要叫醒她，却发现她手指动了动，睫毛轻颤，如猫儿一样的眼睛缓慢睁开，醒了过来。

     她的视线很快落到他身上，她对他的出现并不吃惊，只点了点头。

     &ldquo你来了。

    &rdquo 李知行站在病床前，看看几个监视器上的各种数字，心跳血压都算平稳，大约这是勤劳的老人一辈子里最长的睡眠时间了。

     &ldquo你外婆怎么样?&rdquo &ldquo好多了，浮肿也已经消了。

    &rdquo她放下报纸站了起来，&ldquo大家都在休息，我们出去说。

    &rdquo 内科大楼下有片小花园，两人边走边聊天。

    她在医院里待得太久，身上有股清淡的消毒水味道。

     李知行问了治疗情况，唐宓一一作答。

     随后他想了想，问：&ldquo姑父没来?&rdquo &ldquo刚刚才走，舅舅很忙。

    &rdquo 李知行沉吟着：&ldquo唐宓，其实你刚刚没必要和舅妈闹得那么僵，非逼着她今天转账给你。

    &rdquo 正是夏季，夜晚虫鸣声声。

    唐宓声音很轻，宛如飘忽的夜云。

     &ldquo不相信她的话。

    她说明天转账给我，多半只是为了敷衍我，我好不容易才找到她，不能放过今天的机会。

    &rdquo &ldquo但我在场，你不相信她应该也要相信我，我不会让她反悔的。

    &rdquo 唐宓停下脚步，倒头看着他。

    些微光芒落在她的眼睛里，衬得她的眼睛更像是猫眼石般闪亮，宛如宝石一样。

     李知行敏锐地觉得，她的眼神有些哀伤。

     &ldquo李知行&hellip&hellip&rdquo她说得很慢也很诚恳，&ldquo你今天来看我外婆，我很感激。

    以后你就没必要来，这是我们家的事情，跟你没关系。

    &rdquo &ldquo跟你没关系。

    这句话大部分时候说来挺伤人的，但如果是在这种情况下被唐宓说出来，却要另当别论了。

    李知行想起了李泽文言之凿凿的话，他不得不承认，兄长的话很有道理。

     &ldquo你不希望我卷入你家这堆事情?&rdquo 李知行眼睛一眨不眨，不漏掉她的丝毫神色变化。

    李知行从来没觉得她那个&ldquo冰美人&rdquo的绰号如此贴切，在月光下，她苍白的脸颊上也被渲染上了清冷的辉光，渲染出了冰霜的色泽。

     她坐在花台边上，开了口。

     &ldquo我跟你说过，小时候我见过你。

    &rdquo 李知行点头：&ldquo我问了你很多次，你都不肯说。

    &rdquo &ldquo这件事情······&rdquo唐宓很慢地开口，&ldquo之前跟你说过，因为我的过错，害得明朗受伤。

    那之后不久，外婆带着我到了宣州，想跟舅妈道歉，另外再见小朗一次，看看他好了没有。

    我们找到舅舅家里，舅舅出差不在，舅妈不让我和外婆进门，我和外婆在小区门口等了很久······保安很同情我们，还是带我们去了舅妈家敲门，当然还是没用，舅妈照样不让我们进门。

    我在舅妈家门口，隔着玻璃，见了你第一面。

    你趴在窗台上，从二楼看着我和外婆。

    &rdquo &ldquo那年春天来得迟，而且很罕见地下了雪，天气很冷······回去的路上，外婆摔了一跤，背篓里的瓜果蔬菜滚了一地······外婆去马路中捡东西，差点儿被车撞到。

    &rdquo唐宓抬起头来，看了李知行一眼，&ldquo那辆车是你家的，我在舅妈家门口看到过，车牌号很好记。

    &rdquo 叙述往事时她一直语气寡淡，仿佛说着别人的事。

     &ldquo车上有司机，你妈妈在副驾驶的位置，她穿着皮靴从车上下来，骂我外婆&lsquo到马路上找死吗&rsquo。

    而你，摇下了车窗，从后排往后看了我一眼。

    那时候，我正跪在雪水里扶着外婆站起来。

    那是我见你的第二次。

    &rdquo 李知行呆若木鸡，说不出任何话来。

     他完完全全不记得这事儿。

    人的记忆是很奇妙的，虽然经过了同一段时间，但记住的完全不是一件事情。

     她说得简略，细节通通略去，但也不难想象，那个寒冷的下雪天发生了什么事情。

     此前去了唐家村一趟，他知道她们祖孙两人是艰难生存着的弱势群体，但当时他没想到过，她们祖孙两人曾经遭受过自己的羞辱。

    仅仅两面之缘，就让她深刻地记了他十几年，可见仅仅两面之缘，就让她深刻记了他十几年，可见当年的事情在她脑海里留下了什么样的恶劣印象。

     他可以跟她说&ldquo对不起&rdquo，但这份道歉毫无分量&mdash&mdash她不需要他的道歉。

    大可以用&ldquo我不记得&rdquo&ldquo我太小&rdquo来搪塞，又或者怀疑唐宓是否认错人，但这不可能。

     他可以想象到唐宓高一初见他时，对他的天然厌恶感从何而来。

     难怪她后来甚至愿意转校，也不愿意和他同班。

     李知行沉默了很久，抬头看着她，才说：&ldquo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要怎么才肯原谅我?&rdquo 唐宓疲惫地摇了摇头：&ldquo我跟你说这些，不是要你愧疚，更谈不上原谅。

    你不记得那时候的事情，并且那时候你也就是个孩子。

    实际上，该道歉的那个人是我。

    &rdquo &ldquo你不用&mdash&mdash&rdquo 唐宓没心思听他说话，直截了当打断他的话：&ldquo高一入学的时候，我带着偏见，对你态度很糟，你却没跟我计较······真是很惭愧······都是我小肚鸡肠、为人刻薄。

    现在，你不惜得罪亲姑姑来帮我，我非常感激。

    &rdquo 李知行看着她，只觉得心中有股气渐渐郁结，却无从排解。

     &ldquo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rdquo唐宓走了两步，站在住院部的台阶上，伸出手在两人中间轻轻一划，&ldquo李知行，我和你有着各自的立场，因此我永远不会喜欢你们李家人，我想，你的家人看我和我舅舅也差不多。

    我不想跟你做朋友，我们做普通的同学就好。

    &rdquo &ldquo你的&lsquo普通同学&rsquo是什么意思?&rdquo李知行只觉得嗓子疼，话说得更加艰难。

     &ldquo不用刻意联系，也不需要刻意关照。

    这就足够了。

    &rdquo 她和他目光平视，态度坦然镇定，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经非常明显。

     有那么一瞬间，李知行甚至在想，自己是不是应该感谢她没说出&ldquo从此老死不相往来&rdquo这种话，只是要求&ldquo泾渭分明&rdquo&mdash&mdash从某种意义上说，这大概算是进步吧。

     李知行看着她走入住院部大楼的身影，心情复杂难言。

     打车回到家里，时间已经很晚了，父亲的书房还亮着灯，李知行敲了敲书房的门，得到父亲许可之后，走了进去。

     李正远正在看秘书刚刚送来的文件，用铅笔一一批示着，手边的茶都冷了，李知行倒了杯茶，送到了他的办公桌上。

     李正远放下文件，取下眼镜，对儿子点了点头。

     &ldquo爸爸。

    &rdquo李知行站在办公桌前，斟酌着开口，&ldquo爸爸，有件事，我想问问你的意思。

    &rdquo 他们堪为父子关系的典范，通常来说，但凡发生大事，他都会询问父亲的意见。

     &ldquo晚上，奶奶的生日宴，我来得迟了点儿，是因为在酒店里遇到我的同班同学，叫唐宓，恰好也是姑父的外甥女，这事儿我之前也跟你说过。

    &rdquo李知行说，&ldquo她的外婆，也就是姑父的母亲被胡蜂蜇伤了，在宣州第一医院住院，医疗费要三十万左右。

    唐宓呢，是来跟舅妈要钱的。

    &rdquo 李正远拿过茶杯喝了一口，用眼神示意儿子说下去。

     &ldquo我起初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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