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丧三年，女王的后宫基本离开了宫廷，丹砂留下抚养王女。宫里清静许多，他天生不爱喧哗，常常只能听到些许鹿鸣鸟鸣，夹杂寺院钟声。

    这天，朦胧睡下。怀里有温热的物体翻腾，手轻轻搭上去，有混沌的回音，是孩子的吭叽。他以为是王女，睁眼果然看到小女孩，但，眼睛黑黑的，模样虽说和王女有些相似，更像自己。

    这孩子拱来拱去，熟稔地撒欢儿。他护住她，坐起来，环顾房间，错愕察觉竟是王府。

    抱起孩子，她留恋游戏，扑腾三两下，仍是安逸呆在他怀中。他走出来，一草一木都眼熟，仆人也是旧人。

    “啊哟，嫂子不在，哥哥魂儿都丢了。”迦陵拍手走来，笑嘻嘻接了娃娃，“珠儿又胖了。”

    丹砂定睛一看，弟弟一派少年模样，足有十四五岁，不似孩童了。

    兄弟俩来到大厅，母亲吃茶，父亲陪坐闲聊，招呼坐下，一面逗孩子，唧唧哝哝教她说话。

    母亲对迦陵说：“加几个菜。你嫂子今天回来了。”

    迦陵笑说：“她没玩够呢，哪里赶得上晚饭。”

    父亲嘱咐管家：“做些点心，茶水也预备着，夫人回来要吃的。”丹砂听了半日，知道自己又成亲了，家人都欢喜，只是不知道究竟是何人。出神的功夫，那小孩儿呜哇扭了扭，挣开祖母的怀抱，朝他走走爬爬。

    饭后，门口有响动，丹砂不由得转过身看去，来人撩开帘子，是个俏丽的汉女，头戴金冠，身着罗裙，他张口结舌，正迟疑着，她盈盈一拜，掩口笑道：“郎君望穿秋水，我得催催夫人了。”

    他方知这不是夫人，而是侍女，讪讪答应了一声，心内纳罕自己居然找了汉女成亲。天已经黑透，孩子昏昏欲睡，交给奶娘。他回房独坐，妆台上放着钗环脂粉，纨扇铜镜。屋里比以前多了不少富丽陈设。

    肩背挨拧了一下，有人吃吃笑说：“呆子，又不当心后背。”他望见镜子闪现粉红锦缎，两耳发热，往后看去，烈日炎炎，好不晃眼，身子一晃，蓦地醒来。

    开眼，窗外满是绿茵茵的葡萄叶，寂寂无声。梦境如潮水退却，转瞬即逝。

    他微微不自在，总觉得少了什么。又觉得自己可笑，无端端做梦再婚，还找了万里之外的异族新娘。那人飘飘渺渺，给他的印象却格外深刻，看不真切容貌，却熟悉她的姿态言谈。世上真有这个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