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华堂暗涌稚语喧冰绒暖帔各藏锋(1/3)
天光大亮,冬日稀薄的阳光透过窗棂,驱散了砺锋堂书房内最后一缕夜的沉寂。
吴道时在榻上睁开眼,眸中一片清明冷澈。
他坐起身,目光扫过室内——矮几上的冷茶,地毯上那个雅致的锦盒,以及扶手上那件华贵的烟紫色披肩。
他起身,一丝不苟地整理好军装,所有的情绪被完美收敛。
然而,当他走向书案,经过那个锦盒时,脚步却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他俯身,用指尖轻轻勾起了锦盒的缎带,走到窗边光亮处,才打开了盒盖。
一条玄青色羊绒围巾安静地躺着。
晨光下,能清晰看到每一针每一线的纹路,透着细腻光泽的烟灰色。
针脚极其匀整细密,能看出编织者极大的耐心和精湛的手艺。
围巾的款式简洁大方,边缘处理得干净利落,触手之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云朵般柔软滑糯的极致体验。
这绝非寻常店铺能买到的货色,从用料到做工,都透露着一种低调的奢贵和审美的考究,与她本人清冷又精致的气质如出一辙。
他的指尖悬在围巾上方,良久,终于落下,极轻地拂过那异常柔软的绒面。
动作缓慢,带着一种近乎审视的专注。
他的指腹能感受到那顶级羊绒的独特触感,以及其间蕴含的、无数个安静夜晚的专注与心意。
他静立了片刻,窗外的光勾勒出他冷峻的侧脸轮廓,那深不见底的眸中,似乎有什么极其细微的东西融化了一瞬。
最终,他极其小心地将围巾依原样折好,放回盒中,仿佛对待一件值得珍藏的艺术品。
然后,他将这个盒子,放在了书案上他触手可及、时常阅览文件的位置。
这时,陈旻准时叩门而入,汇报行程。
“知道了。
”吴道时声音恢复一贯的平淡。
他转身,拿起那个华贵的紫檀木盒,仔细盖好,递向陈旻。
“把这个,”他吩咐道,“给大小姐送去。
就说…”
他顿了顿,似乎原本想说什么,最终出口的却依旧是那句简洁的:
“??‘天冷,以备不时之需。
’??”
“是。
”陈旻躬身双手接过木盒,悄然退下。
吴道时在书案后坐下,目光掠过那个装着围巾的锦盒,静默了片刻,指尖无意识地在光滑的桌面上敲击了一下,方才拿起一份文件,神情恢复冷肃。
**?*
另一边,吴灼正心神不宁,陈旻便捧着那紫檀木盒来了。
“大小姐,处长吩咐,将此物送给您。
处长说:??‘天冷,以备不时之需。
’??”
吴灼接过木盒,打开那件昂贵的披肩,心情复杂难言,“兄长他…还有说别的吗?我昨日送去的…”
“回大小姐,处长只吩咐了这一句。
”陈旻垂首道,但顿了顿,极谨慎地补充了细微的观察,“处长…将您送去的锦盒,置于案头了。
”
陈旻退下后,吴灼独自站在原地,捧着那件奢华的回礼,心中却反复回想着陈旻最后那句话。
“置于案头了”?
这看似平常的举动,发生在吴道时那样一个秩序井然、一切皆有定位的人身上,却显得极不寻常。
他没有收入衣柜,而是放在了他每日办公、抬眼便能看见、触手可及的地方。
结合这件昂贵却冰冷的回礼,吴灼的心绪更加混乱。
吴灼轻轻抚摸着披肩,那极致的柔软此刻却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沉重。
她原本寻求的和解,似乎以一种她完全无法理解、也无法掌控的方式,走向了一个更加复杂和令人不安的方向。
冰层之下,暗潮非但没有平息,反而因为这份沉默的“交换”,变得更加汹涌莫测。
他依旧牢牢掌控着一切,包括她此刻混乱的心绪。
*****
正月初七,盐商总会会长的赏梅宴设在了午后。
此番宴请,名为赏梅,实则是新年北平军政商界一次重要的交际暗场。
吴府门前,黑色轿车静候。
吴道时一身深灰色暗纹云缎长袍,外罩玄色团花马褂,身姿挺拔冷峻。
他目光扫过随后步出的吴灼,她穿着珍珠白旗袍,外罩着他所赠的烟紫色克什米尔羊绒披肩,华贵的流光衬得她清丽容颜愈发光彩夺目。
他眼底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满意,随即恢复深潭般的平静。
而他自己挺括的中式立领之下,隐约露出一截细腻的玄青色绒线——正是吴灼所织的那条围巾。
吴灼看见自己的礼物被他穿戴,心中不觉泛起被重视的感激,微微垂眸,指尖无意识地拂过披肩上冰凉滑软的绒毛。
宴会设在西总布胡同的一处轩敞洋楼内,中西合璧,气派非凡。
厅内暖意融融,梅香与雪茄、咖啡、香水的气息交织。
到场的皆是北平城内有头有脸的人物:二十九军副军长秦德纯、佟麟阁,??北平市市长周大文??,??警察局局长鲍毓麟??,??警备司令部参谋长王景儒??等人皆在其列,各自带着家眷。
男士们多着长袍马褂或深色西装,聚在一处低声谈笑,话题不离时局、军务与商事;女眷们则珠光宝气,围坐一旁,言笑晏晏。
吴道时一到场,便自然成为焦点之一。
他周旋于诸位要员之间,举止从容,谈吐得体,与秦副军长低语时神色凝重,与??周大文??市长寒暄时又带了几分商场之人的圆融,分寸拿捏得极准。
他偶尔与佟麟阁将军交换一个眼神,彼此颔首,一切尽在不言中。
吴灼则被母亲张佩如带着,与各位夫人小姐见礼。
她肩上的那件罕见精美的克什米尔披肩立刻引起了在场女眷的注意。
“哟,吴太太,您家令仪可真是出落得越发标致了!这身段,这气质,瞧瞧!”市长夫人拉着吴灼的手,上下打量,目光最终落在那披肩上,惊叹道,“这披肩的料子可真真是极品!这烟紫色又正又衬肤色,这羊绒的细腻光泽,怕是永安公司那批镇店的货色吧?吴处长真是舍得,好眼光!”
“可不是么!”??鲍太太笑着接话,语气带着艳羡,“这般贵重的料子,整个北平城也寻不出几件来。
令仪姑娘穿着,真是相得益彰,把我们这些老家伙都比下去喽!”
几位夫人围着吴灼,啧啧称赞那披肩的华美与昂贵。
吴灼脸颊微红,只能勉强微笑着应对,感觉那一道道目光仿佛要将她和那件披肩看穿,每一句夸赞都让她如芒在背,仿佛她成了兄长展示其财富与掌控力的一个活生生的展品。
厅堂另一侧,孩子们自然聚到了一处。
宋家的叁少爷宋华铮穿着小西装,活泼好动,很快注意到了安静跟在张佩如身后、有些拘谨的吴树。
“喂!小树,你长高啦!”宋华铮笑嘻嘻地,习惯性地伸手就去推吴树的肩膀,想像以前那样把他推个趔趄。
然而,这一次,他感觉自己像是推在了一根牢牢钉入地下的木桩上!吴树的身体只是微微一晃,脚下生根般纹丝不动!反倒是宋华铮自己被反作用力带得向前踉跄了一步。
“咦?!”宋华铮站稳,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