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暗香浮动非关风月萤光闪烁自是情真(1/3)
贝满的暑假让闲得发慌的林婉清坐立难安,她思念起南苑那个洒脱的身影,便软磨硬泡地拉着吴灼,去了南苑。
美其名曰“散心”,实则心思早已飞到了某位留守的少尉军官那里。
南苑机场的气氛似乎因主力飞行员的调离而略显冷清,但训练并未停止。
她们到达时,李珮和梁添成正在机库旁的一间战术研讨室里,对着一幅巨大的华北地区沙盘地图低声讨论着什么,神情专注。
“珮哥!梁大哥!”林婉清人未到声先至,清脆的嗓音打破了室内的沉闷。
李珮闻声抬头,见到是她俩,眼中立刻闪过惊喜的光芒,脸上的严肃瞬间被明朗的笑容取代:“婉清?吴小姐?你们怎么来了?”他快步迎了上来。
梁添成也憨厚地笑着打招呼。
林婉清脸上飞起红霞,却故作镇定:“陪灼灼来看看,顺便……逛逛。
”
吴灼的目光则迅速扫过室内,轻声问道:“李长官,梁长官,云笙哥……他今天在吗?”
李珮闻言,笑容收敛了些,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谨慎:“他在机库后面,检修他自己的飞机。
”他顿了顿,补充道,“他最近……话很少,大部分时间都泡在机库里。
你去看看他也好。
”
吴灼和林婉清对视一眼,心中了然。
宋华钧牺牲的阴影,依然沉重地笼罩着宋华卓。
林婉清推了推吴灼,示意她过去。
她依言走向机库。
在巨大的机库阴影里,果然看到了宋华卓的身影。
他穿着一身沾满油污的工装,正独自一人站在一架霍克叁的机翼下,仰头检查着发动机舱,侧脸线条瘦削而冷硬,往日那种飞扬跳脱的神采仿佛被一同留在了笕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与年龄不符的沉寂和专注。
他比吴灼上次见他时清瘦了不少,眉宇间锁着一股化不开的郁结。
“云笙哥。
”吴灼轻声唤道。
宋华卓动作一顿,缓缓转过身。
看到是她,他眼神亮了亮,
“灼灼。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久未开口的干涩。
“我和婉清,来……看看你。
”
“我没事。
”宋华卓转身拿起一块抹布,用力地擦拭着飞机蒙皮上的油渍,仿佛想借此动作掩盖内心的波澜,也隔绝外界的安慰。
吴灼看着他用力到近乎发狠的背影,心中酸涩。
她没有再追问,而是走近两步,目光落在他正在擦拭的飞机引擎上,用一种尽量自然的语气轻声说:“这架霍克叁,保养得很好。
”
宋华卓擦拭的动作微微一顿,没有回头,声音闷闷的:“咱们的仗还得打下去。
我不能垮,我得连着我哥那份,继续飞下去。
”
“我知道。
华钧兄长是英雄,他变成星星,在天上看着你呢。
他看到你现在这样……一定会为你骄傲的。
”
“骄傲?”宋华卓嘴角扯出一丝苦涩的弧度,随即眼神变得异常锐利和清醒,“光有骄傲不够!灼灼,我以前觉得开飞机威风,是英雄。
可现在我才真正明白,光有飞机和热血远远不够!我们需要更尖端的技术,更强大的工业根基!”
“你说得对。
”吴灼的目光与他同样锐利的眼神交汇,“所以,我决定了,我要去考清华。
”
宋华卓明显愣了一下,擦拭的动作彻底停住,他转过身,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讶:“清华?令仪,你……你不是一直最喜欢诗词歌赋吗?以你的文采,去燕京大学中文系才是顺理成章啊。
”他的疑问脱口而出。
吴灼的嘴角浮现出一抹淡淡的、却无比坚定的笑意,她摇了摇头:“诗词歌赋救不了国。
云笙哥,你说我们需要更尖端的技术,更强大的根基。
无线电波看不见摸不着,却能穿越封锁传递消息,精密的仪器能制造捍卫长空的武器。
这,才是现在最需要的力量。
”
她顿了顿,目光投向远处空旷的跑道,仿佛看到了更远的未来:“清华工学院,电机工程系。
我想去那里,学真本事。
”
宋华卓怔怔地看着她,眼前的少女似乎与记忆中那个在什锦花园吟诗作画的形象重迭又分离,一种全新的、带着光芒的轮廓逐渐清晰。
他眼底的惊讶慢慢沉淀,化为一种深沉的欣赏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找到同道中人的激动。
他沉默片刻,再开口时,声音里带着沙哑的暖意:“好!真好!令仪,你这个决定……真好!”他用力点头,仿佛要将自己的支持也一同灌注进去,“这条路难,但值得!你一定能行!”
一股暖流悄然滑过吴灼的心间。
她迎着他充满肯定与鼓励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头:“嗯,我们一起加油!”
短暂的沉默后,宋华卓的目光渐渐柔和下来,落在吴沉静而坚定的脸庞上,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和试探:“灼灼,在杭州笕桥这些日子,每次训练结束,看着你给我写的回和天上的云,我都会想起北平,想起什锦花园的海棠,还有……你。
”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恳切,“我知道现在说这些不合适,我只是……只是很想让你知道,无论将来怎样,我宋云笙心里认定的路,和……认定的人,从来都没变过。
”
他没有明说“想念”,但字里行间盈满的思念和那份执着的心意,却比直白的言语更加清晰有力。
吴灼的心微微一颤,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炽热的目光,捡起一旁的飞行护目镜,“云笙哥,这眼镜你忘擦了。
”
宋华卓挠了挠头,接过护目镜,“瞧我!”
林婉清跑过来,拉起吴灼就走,“灼灼,快来这里。
”
林婉清拽着她,“你看你看”,她一双美目好奇地打量着那个堆砌着山川河流、城镇铁路的巨大沙盘:“这是什么?好大的模型呀!”
“这是沙盘,模拟华北地形,用来研讨战术的。
”李珮解释道,目光却一直落在林婉清因好奇而显得格外生动的脸上。
林婉清兴致勃勃,凑到沙盘边,指着一个小旗子问:“这个代表什么?是我们的飞机吗?”
李珮见她有兴趣,便耐心讲解起来:“不,这代表一支地面部队。
你看,这里是北平,这里是南口,这条线代表平绥铁路…”他拿起一旁的推杆,熟练地在沙盘上指点江山,语气从容自信,与平日玩世不恭的模样判若两人。
林婉清听得似懂非懂,但看他专注讲解时微拧的眉心和发亮的眼睛,只觉得格外吸引人。
她忽然突发奇想,扬起脸狡黠一笑:“李珮,光说不练假把式!这沙盘既然是推演,咱们来玩一局怎么样?你教我!”
李珮一愣,随即失笑:“玩?婉清,这可是…”
“我知道是军事!”林婉清打断他,下巴一扬,带着娇蛮的挑战意味,“你就说,敢不敢嘛?怕输给我这个女流之辈?”
李珮被她这激将法逗乐了,梁添成也在旁边嘿嘿直笑。
李珮看了看一旁似乎也有些被吸引注意力的吴灼,又看了看眼前跃跃欲试的林婉清,心中一动,爽快应战:“好!既然林女侠有此雅兴,李某奉陪到底!你想怎么玩?”
林婉清眼珠一转,指着沙盘:“简单!你防守北平,我来进攻!看我怎么把你的…你的‘部队’打得落花流水!”她说得气势十足,却连基本规则都不懂。
李珮强忍笑意,一本正经地点头:“好!梁子,你来做裁判兼参谋,帮林‘指挥官’熟悉一下规则和兵力配置。
”
梁添成乐得看热闹,连忙应下,凑到林婉清身边,开始笨拙地讲解那些代表不同兵种的小模型。
推演开始。
林婉清完全凭着感觉和一股子冲劲“调兵遣将”,常常把骑兵当步兵用,把炮兵派去正面冲锋,嘴里还念念有词:“我的铁骑从这里冲过去!呀,这里有条河?不管了,涉水过去!…我的大炮在这里架起来,轰隆隆!”
李珮则好整以暇,从容布置防线,利用地形节节阻击,偶尔还会故意卖个破绽。
他一边移动旗子,一边还会笑着点评:“林指挥官用兵真是…天马行空,颇有古风啊!…哎哟,这步棋厉害,差点打到我七寸了。
”
他的调侃和那双含笑的眼睛,让林婉清脸颊发烫,胜负心却更重了,但她的“部队”却在李珮看似松散实则精准的防御下损失惨重,眼看就要被合围。
“哎呀!不行不行!梁大哥你帮帮我!他太狡猾了!”林婉清急得跺脚,抓着梁添成的胳膊求救。
梁添成挠挠头,憨笑道:“林小姐,这…这珮哥的防线确实布置得老道…”
一直安静旁观的吴灼看着李珮那看似随意实则暗藏杀机的布局,那利用地形、预设伏兵的思路,奇异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眼看林婉清就要全军覆没,吴灼??几乎是下意识地??轻声开口:“婉清,别强攻南口正面。
他的主力被吸引在那里了。
你的骑兵…如果从侧翼的居庸关故道迂回,虽然难走,但可以绕过他的主防线,直插昌平,??切断他的后勤补给线。
??”
“后勤补给线”??——这个术语从她口中自然流出,她自己都微微一愣。
此言一出,整个研讨室瞬间安静下来。
李珮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凝,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讶,猛地抬头看向吴灼。
这个进攻路线选择和对后勤的重视,绝非外行能想到,甚至需要相当的战术素养!
林婉清愣了一下,随即大喜:“对对对!灼灼你说得对!我听你的!”她立刻依言调动“骑兵”。
李珮眉头微蹙,不得不分兵去堵截这个突如其来的、精准打在要害上的迂回攻势,原本从容的节奏被打乱了。
吴灼凝视着沙盘,目光锐利,她回想起连日来的那个人低沉的声音分析战局时的语调。
她语速平稳地继续道:“他的炮兵阵地前置,射界覆盖正面,但侧翼防护薄弱。
婉清,你的炮兵不必前移,留在原地,??调整射界参数,可以尝试覆盖他刚刚调动的援军必经之路…”
“他的指挥所位置…似乎过于靠前了,??缺乏纵深防御,如果有一支小部队能渗透过去…”吴灼的手指虚点在沙盘上一个点。
她每说一句,李珮眼中的惊讶就加深一分。
这不是运气,而是清晰的、冷静的、极具威胁的战术洞察力!他甚至从她的思路和用语中,隐约感受到一种…属于更高级指挥层的老练和冷酷???他不得不全神贯注,调动兵力弥补漏洞,原本戏谑的心态彻底收起,神情变得严肃认真,甚至额角微微见汗。
他竟被这位看似沉静柔弱、只关心学问的吴家大小姐,凭借寥寥数语,逼得步步后退,阵脚微乱!
林婉清看得目瞪口呆,只会机械地执行吴灼的指令。
梁添成更是张大了嘴巴,看看沙盘,又看看沉静如水的吴灼,仿佛不认识她了一般。
吴灼自己心中也充满了惊涛骇浪。
她看着自己下意识移动推杆的手,听着自己口中说出的冰冷术语,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那是她拼命想摆脱、想否认的,属于砺锋堂的烙印,属于那个人的阴影。
她竟在不知不觉中,用了他的方式思考。
最终,虽然因为林婉清执行时的偏差和初期劣势太大未能真正“翻盘”,但吴灼后半段的介入,无疑彻底扭转了战局,将一场单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