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明六年腊月十八,自继位那日起就未曾上过一日朝的圣上,突然出现在了宣治殿。
执事太监展开明黄绢帛,替他宣读退位诏书。
诏书所写,自他御极以来,龙体违和,旧疾频发,实乃精力不逮,恐难躬亲万机。
为社稷民生,他决意退位让贤,自此退居西苑静养调摄。
遂特颁诏令,着皇叔姬寅礼总摄朝政,总揽军国机务,来日遴选有德贤君,辅佐新君继位,同心协力,共襄盛治。
景明帝的退位在意料之中,但摄政王并未顺势登基,却出乎众人的意料。
按制,国不可一日无君,但无论是文臣武将,还是新贵旧勋,皆无一人劝进或议立新君。
盖因群臣对摄政王之心,大抵都已隐隐有所猜测了。
姬寅礼并不在意旁人对此如何看法,左右他决定的事情,无人能更改。
退位仪式完毕后,他就让人护送圣上离开,并于当日让对方移驾西苑。
景明年间由此落下了帷幕。
转过了年,随着新年第一场雪的到来,群臣们入宫参加元日大朝会。
望着罕见的未坐于九阶高台上的宝座,反倒于阶下接受群臣朝拜的摄政王,他们内心就突然隐约有种感觉,国朝怕是即将要开启新的纪元。
四月初一,昭明殿戒严。
御前侍卫统领率精锐三百沿整座宫殿拱卫,并设重哨,严禁接生人员以外的闲杂人等靠近产殿。
太医院的院使已率众太医候在偏殿,随时候命,华圣手坐等在外殿,青娘净手过后就带着换了身干净衣物的巧云与桂香进了内寝。
其他宫人端着热水及用沸水泡过的剪刀等生产用具进进出出,悄然无声。
姬寅礼双手死死交叉紧握抵在额头。
须臾,又从座上起身,没有方向的在殿中转着踱步。
他几乎各两三息就要看眼产房方向,里头有动静,他心惊胆颤,没有动静,更是胆丧魂惊。
一颗心始终在狂跳,明明接生的一行人刚进去不久,他却觉得漫长的让人焦躁失狂,身上更是不知觉出了冷汗。
“还有多久?”
正合眼养神的华圣手闻言,忙回道,“快的话,一个时辰到两个时辰不等。
殿下还请稍安勿躁。
”
姬寅礼焦灼的看了眼殿里的自鸣钟。
一两个时辰,这般久!时间又怎过得这般慢!
在殿内疾踱了两步,他抖着发白的唇色再一次问,“确定胎位是正的罢?胎儿不算大,能确保她顺利生产罢?”
华圣手无不应是。
此时殿内传来了痛呼声。
姬寅礼两耳刹那嗡鸣!没等反应过来,人已冲到了寝门口。
华圣手着急的刚要起身阻拦,好在见对方下一刻似清醒了过来,及时在寝门处刹住了脚步,没冲动的推门闯进去。
“殿下,里头人不宜过多,否则对产妇不利。
”
华圣手劝道。
再者,对方那尊大神杵那,难免也会让接生人员束手束脚。
姬寅礼没有应声,只杵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盯着寝房。
稍顷,他突然虚浮着脚步转身,几个快步趔趄到了痰盂处,俯身吐了起来。
刘顺动作十分熟稔的迅速端来漱口茶水还有酸梅子。
不过今日的他显然心不在焉,伺候他家殿下明显没往日周到细致,眼神不时焦急的往寝房的方向看去,听着里头声音他也心慌的厉害。
此时他很想念段经文向上天祷告,但从前他压根不信这个,屋里连本经书都没有,又从何谈起念经文?所以临时抱佛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