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过寿(1/3)
又是几日过去,所有涉案人犯罪名议定,三法司将此案始末张贴于正阳门前,并命通政司发往各州郡,昭告天下,令四海咸闻。
所有在京肃州军的家眷跪在正阳门前痛哭,围观百姓深受感染,哭声一片漫过一片,几乎震天动地。
好几位鬓发斑白的老人家跪在鼓下涕泗滂沱,可怜儿埋泉下泥销骨,娘寄人间雪满头。
那三万将士不是一个冷冰冰的数额,而是无数女人的丈夫,稚儿的父亲,以及父母的孩子。
这样的痛大抵也只有那些故旧遗孤能感同身受了。
内阁首辅王显听闻,心痛之余更是羞愧难当,上书由礼部和兵部派遣官员前往肃州,为三万将士立碑祭奠,皇帝许了。
户部这边也来了官员,面南而立,对着诸多遗孀重重磕了头,
“朝廷有令,肃州军的抚恤银子在原先金额上再加三倍,不出三月,将全部抚恤到位。
”
“我要银子做什么!”一名老母伏在地上嚎啕大哭,“我只要我儿子回来……”
“我要爹……
一时间正阳门前此起彼伏的哭声汇成海洋,应着淅淅沥沥的春雨,好似苍天垂泪,草木同悲。
几名官员叩头在地,愧得无言以对。
恒王案子判下来,府中女眷子嗣全被贬为庶人,且迁去封地圈禁,独恒王一人被圈禁在府邸,着锦衣卫日夜看守。
其余党羽落马一大片,官署区受此案影响,最近气氛沉沉。
在有些人眼里案子已然结束,肃州军污名被除,人犯均落马,风声该止了吧,但内阁首辅王显却深知,还没有结束。
头顶悬着这片青云,如石头似的,不知何时倾轧下来。
他虽不涉案,也不曾与恒王沆瀣一气,可他毕竟是恒王外祖父,想来他这个内阁首辅也是做不长久了。
三月初一这日,萧镇等一批被处死的人犯由锦衣卫押送前往菜市口处刑,沿途百姓拿着臭鸡蛋和烂树叶对着一辆辆囚车乱扔一气,打头的萧镇首当其冲,脸上被昏黄昏黄的污渍黏着些许烂菜叶覆满,模样狼狈至极。
他身上被绳索捆着,动弹不得,张目望着两侧久违的街道并头顶这片青天,上一回瞧见这片天,他尚在府上大快朵颐,爱怜地抚着女儿的发梢,允诺除夕陪她出门玩耍,冷不丁就被都察院的人给押着进了审讯房,再也没能出来。
他死不足惜,只是念及连累府中妻儿受罪,更听闻儿子要受宫刑时,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大都督终于留下悔恨的泪水,对着人群纵声大哭。
就在这时,一支短矢破空而来,径直没入他胸膛,哭声戛然而止,剧痛瞬间沿着心肺蔓延开来,仿佛有千万只蚂蚁正在心头啃噬,他在囚笼里剧烈地挣扎嘶吼,面容渐渐扭曲,惨状可怖。
不仅是他,身后几辆囚车皆是如此。
短矢没入各人身子内,不落痕迹,叫侍卫是无可奈何,都是犯下重刑的恶徒,无人怜惜他们,锦衣卫惊讶片刻,也就没当回事了。
明怡当然没有闲着,这段时日利用各等渠道打听到一份名单。
这一日,用过晚膳,她将之拿出搁在桌案,白皙手尖点着那张宣纸,慢慢推给青禾,“这份名录上的人,你全部处理掉。
”
有些人犯律法没有判死,但明怡没打算饶了他们。
比如王尧,比如恒王。
青禾接过名单扫了一眼,将之收在怀里,“我打听过了,今夜酉时王尧出京流放,我不会让他见到明日的太阳。
”
“不过,您这名录上还少了一人。
”
明怡抬眸看她,“你是说恒王?”
青禾双拳捏紧,眼底杀气磅礴,“我要手刃此贼。
”
“杀他还不容易吗?”明怡移目至窗外,神色冷淡,“我必得当着皇帝老儿的面,亲手摁死他。
”
皇帝舍不得杀,她还非逼着他杀。
青禾在脑海想象一番画面,那口气咽了咽,“这还差不多。
”
离开前,青禾又捡着桌上的广寒糕吃了一块,那糕点入嘴即化,甜而不腻,甚合青禾口味,“这裴府的厨子怎的这般厉害,同样的食材落入他们手里便是妙手生花,要不咱回头掳走两个?”
明怡用筷子夹了两块莲房鱼包,塞她嘴里,“掳厨子时,能不能将裴府酒窖也捎走?”
青禾脸色一黑,“休想。
”扔下筷子便掀帘出了门。
明怡笑骂了一句逆徒。
裴越今夜倒是回得早,不到亥时便来了后院,进了屋,瞥见明怡正在东次间里翻箱倒柜,长条案,四方桌,炕床上摆满了锦盒,就连上回皇帝赏她的那个宝箱也被打开。
裴越心蓦地一紧,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明怡听到他嗓音,回眸看他一眼,犯愁道,“明日谢茹韵过寿,这不,我得挑一件像样的贺礼给她,瞧着这一对镯子不错,又觉得那方玉观音很中眼,不知选哪个,琢磨着要不干脆都送了?”
这里头要么是皇帝赏赐的宝贝,要么是她收的人情,与裴府无关。
裴越悬着的心稍稍落了落,立在屋中,一时还没地儿落座。
艰难地穿过一屋子箱盒,来到南面炕床上坐着,这不便瞧见明怡已整理出一个不小的锦盒,“不就是过寿而已,姑娘家家的相互赠礼无外乎簪子步摇,湖笔卷纸,或扇子坠子一类,哪个像你,要搬空了库房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裴府要去谢家下聘。
”
“下聘”二字,砸在明怡脑门,生生把她给砸蒙了,明怡抬脚往裴越踹去,
“家主,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这是,挑贺礼而已……”
她承认是打算将能送的都送了,总归这些东西裴家也不会要,将来她也带不走。
“有你这么挑的吗?”裴越被她踢了一脚,也没好脾气,猜到她因李蔺昭之故,与谢茹韵关系不一般,要捡好的送,可方才进门瞧见她派了一地箱盒,他只当她要走,心弦无端紧了几分,这会儿还不好受。
明怡发愣地问他,“那该怎么挑?”
她两手摊摊,颇有些无措。
这副模样叫裴越想起初见她时。
他自问目光如炬,明察秋毫,有识人断物之本事,可偏还就被她给骗了,瞧瞧,这一脸呆气,眼神纯澈干净,没有一丁点儿杂绪,带着个丫鬟身无旁物地投靠他来,可不惹人生怜么,谁能想到就是她入了这京城的龙潭虎穴,将京城这口大染缸搅得动荡不堪。
可真真将他瞒得好苦。
裴越气得抬手往她脑门一弹,斥道,“你送这么重的礼,可想过谢家要如何回?礼过重何尝不是一种负担,你没来过京城,不懂京城人情世故,咱们裴家与谢家不过点头之交,你以少夫人身份奉上重礼,谢礼与谢夫人怕是要惶恐了。
”
明怡方才还没想到这一层,被他这么一点醒,方意识到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