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你挑衅朕?(3/3)
他捏了一把汗。
北定侯府乃太子外家,裴越一旦娶李蔺仪,便是东宫外戚,一旦他成了太子的人,便等同于太子已握住整个内阁,试问哪个皇帝乐见其成?
首辅康季狠狠剜了崔序一眼,怨他捅了马蜂窝。
崔序也是叫苦不迭。
裴越脸色却静得出奇,自与明怡和离,他便猜到迟早有这么一问,这不啻于诛心之问,人他肯定是要娶的,只是眼下太子根基未稳,时机未到,这会儿不宜与皇帝争锋,皇帝很显然是在考量他对祖训的忠诚程度,以来衡量他值不值得委以重任,最终接手内阁。
即便是权宜之计,可拒绝二字裴越迟迟说不出口。
就在这时,明怡突然起身,来到皇帝跟前,拱了拱袖,
“陛下,男婚女嫁讲究你情我愿,您不能光顾着问裴大人,也得问问臣女的意思。
”
皇帝眼底闪过一丝怔色,失笑道,“哦,蔺仪是何打算?”
“臣女这辈子就没打算嫁人。
”明怡语气干脆,不遮不掩,亦不犹豫,“当初若非恰好逮住了裴家那份婚约,借机上京,否则也不会叨扰裴府。
”
皇帝不赞同她的念头,“蔺仪,你爹爹在世,当不愿看着你孤苦一人。
”
明怡直视皇帝双目,幽幽一笑,“陛下的意思是,要逼着我嫁给旁人?”
她刻意将“旁人”二字给咬了咬。
这个“旁人”当然指的是除裴越以外的男子。
皇帝脸色微微一僵。
平心而论,他自然不愿自己苦心栽培的内阁接班人与任何皇子过往甚密,却也着实不忍见明怡无依无靠,故而有意在京城世家子弟中替她择一门婚。
只是,皇帝没料到明怡将话挑得这么明。
一时有些难堪。
明怡不打算太给皇帝留情面,“陛下绝了这等心思罢。
我的婚事,除了我自己,谁也做不了主。
”
当一人有绝对武力在身时,她不习惯向任何人低头。
哪怕那个人是皇帝。
明怡今日当众回绝皇帝,亦是对皇帝的敲打,令他莫再打她婚事的主意。
皇帝眼底闪过几分怒色,内心气极反笑,他还是头一回遇着这么一个令他无计可施之人,上回用一句“多谢圣上赐还双枪莲花”,将一桩忤逆之罪给轻轻揭过,今日又当众顶撞他,偏他一点法子也无,谁叫人家一身虎胆,一身本事呢。
皇后见状连忙出声缓和气氛,她斥了明怡一声,
“蔺仪,陛下对你也是一番苦心,数次关怀于你,你莫要不知轻重。
”言罢,柔声劝慰皇帝,“陛下,这丫头长在乡野,说话没个分寸,您莫往心里去。
”
皇帝有了台阶下,脸色好看了些,笑着回,“朕哪里会与她计较,不过见她打小不在爹娘身旁养着,多疼她几分,如此,她的婚事皇后多操心,朕就不管了。
”
众人微微松了一口气,独裴越瞟了明怡好几眼,今夜得问问她,方才那话是当真还是搪塞之词。
刘珍生怕再生事端,赶忙示意传膳。
今日来北定侯府掌厨的亦是御膳房的厨子,宫人们伺候起来是轻车熟路,很快桌案摆上,膳食经过试毒,一一摆在各人面前,阁老们适时与老太太劝酒,老太太喝不了多少,明怡立即慷慨代劳,一顿午膳,她一人喝了七八盏,却面不改色,笑靥如花,好似方才那点小插曲浑然不入心。
皇帝见状微有些惊叹,指着她与皇后说,“这性子与蔺昭也像了几分。
”
未时初,午宴结束。
皇帝问刘珍,可安排了戏台子,刘珍正要搭话,这时,前方忽然疾步行来一道高大的身影,只见他铠甲在身,腰悬长刀,头戴赤羽盔,神色冷冽而凝重,正是羽林卫都指挥使贺林孝,今日皇帝出行,内由黑龙卫护驾,外由贺林孝把手,贺林孝此厢进来,定是出了大事。
席间诸人一时收声,均候着他上前。
贺林孝目不斜视踏上横廊,先拱手行了一礼,旋即来到皇帝身侧,低声耳语一阵。
皇帝脸色骤变,沉声道,“他人在何处?”
贺林孝低声回,“此刻就在府门外,声称若陛下不见,他便将那信物吞入腹中。
”
明怡习武之人,方圆百步声响均逃不出她耳目,即便贺林孝嗓音压得极低,也听出个大概,心里忽然有了不妙的预感,环顾一周,不见青禾身影,猜到姑娘这会儿该是伙同裴承玄喝酒去了,一时心急如焚。
皇帝短暂权衡一番,吩咐道,
“带他进来。
”
贺林孝连退三步,转身疾步往前方奔去。
不多时,众人便见两名羽林卫提着一人跨过宽院往横廊行来,即便那人清减不少,身上也只一件素色的袍子,形容大抵是乔装打扮过,看起来十分狼狈,不过还是一眼认出那张脸来。
正是被圏禁的恒王无疑。
他怎会来此处?
前厅吃席的太子朱成毓见状,立即大步跟来后厅,一时四处厅廊的官员均停杯置箸,齐齐注目过来。
羽林卫将人提至阶前跪着,秋光明澄澄地扫在台阶下,将恒王那张脸照得清晰分明,只见他玉冠歪斜,头发蓬乱,周身沾满泥污,似是从王府某处暗沟爬出,嘴里含着一物,望着皇帝先是呜咽一声,旋即磕头大哭,
“父……子思念父皇久矣,恨不能服侍父皇左右。
”
皇帝骤然看到儿子这副模样,也是吃了一惊,旋即觉得有些丢脸,皱着眉道,“究竟何事?李襄的信物怎会在你手中?”
此话一出,明怡确认与自己有关,这下再无迟疑,毫不犹豫疾驰而去,掌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在两名羽林卫胸膛,将二人震开,旋即五指扼住恒王喉咙,环顾周身喝道,
“所有无关人等退出去!”
贺林孝显然已将信物一事告诉了皇帝,那件事就瞒不住了,既然瞒不住,那么明怡必须将危害控制在最小的范围,如此方能确保李家不被牵连。
守在四周的黑龙卫没料到明怡突然发难,瞬间蜂拥而上,护在帝后跟前,将明怡与众人隔开。
百官亦未料明怡竟敢在御前动手,均吓出一身冷汗。
首辅康季并谢礼和崔序三人,纷纷起身呵斥明怡,唯独裴越坐着一动未动,即便漆黑的凤眸暗潮汹涌,意识到皇帝跟前动手非同小可,可他依旧选择相信明怡。
他的仪仪即便看起来性情张扬,可行事从来都极有分寸,偷盗双枪莲花,血洗锦衣卫地牢,这么大两桩事,她都抗了下来,今日突然行此冒失之举,一定有缘故,裴越预感很是不妙。
康季生怕明怡冲动,再度呵斥,“蔺仪姑娘,圣上跟前,不许动武,快些退下!”
可惜明怡熟视无睹,一双锐目直截了当盯着皇帝,交涉道,
“陛下,请让所有人等退下,否则,恒王没有开口的机会。
”
皇帝双目缓缓眯起,眼底毫无波澜不见明显怒色,可那目光落在明怡身上时,却令人生出毛骨悚然之感,“你挑衅朕?”
明怡面无表情将那块胭脂玉从恒王嘴里抽出,稍作擦拭搁在掌心,迎上皇帝的目光,“陛下,此事牵扯皇家隐秘,让文武百官退去,不是为我着想,是为保陛下颜面。
”
皇帝狐疑地扫了她几眼,明显不太信,正待质疑,忽然发觉身侧皇后捂着胸口,浑身剧颤,密密麻麻的细汗浸湿了她发梢额尖,整个人恍若从水里捞出来似得,惊惶欲绝,皇帝敏锐察觉事情不对,这才抬手下令,
“除四阁老外,所有人退下!”
众人得令不敢迟疑,纷纷叩首谢恩,鱼贯而出。
就连后院的女眷也均被请出府去,一盏茶功夫后,箭步之内除了几位当事人,四位阁老,并黑龙卫,再无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