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你不是不尚主吗?……(3/3)
“家主,少夫人在西便门等您,说是约了您去城郊,您别忘了。
”
裴越当然没忘,昨夜他们约好今日出城祭拜章明太子。
先收拾一匣子文书交给沈奇,随后裴越便往午门去,出长安右门,此处停了一辆马车,裴越登车入内,换了一身常服,赶到西便门。
远远地瞧见明怡高坐马背,正与赶来问安的城门校尉说笑。
上回明怡在此处指挥平叛,与城门校尉已然很熟了,校尉提起曾在北定侯麾下效力,与明怡说起了当年在肃州从军的往事,聊了好半晌,余光察觉到裴越马车濒近,便收住话头。
裴越打马车步出,换了一匹马,策马而来。
这是明怡第一回见着他骑马。
只见他一身素青直裰,腰间束着湛色绦带,玉冠束发,并无佩玉,指节清晰有力握着缰绳,指骨白皙而修长,煞是好看,秋风徐徐从城外涌进甬道,他衣袂翻飞似青云出岫,合着那张神清骨秀的面容,有如天人。
明怡今日亦着一件天青圆领直裰,袖口用银线暗绣流云纹,与裴越着装相映,竟也分外合宜。
明怡候着他走近,两人相视一笑,并辔同骑,一道驶出城门。
明怡习武之人,在马背上的时辰恐比睡觉的时辰还多,裴越注意到她一上马,周身气度便为之一变,身姿笔挺却不显僵硬,举止从容自如,眉梢眼角不经意流泻出几分笑睨神采,好似前方纵有千沟万壑,皆可踏平之。
反观裴越气质不同。
他不疾不徐,恍若静水流深,无论山路颠簸,前路荆棘,始终不减那份岳峙渊渟的从容。
二人风驰电掣般沿着一处山脊往前疾驰,远远望去,人影与马身浑然一体,似一对绝代天骄,终于越过山坡,滑入一线峡谷,马速放缓,明怡察觉裴越这一路不怎么说话,扭头问道,“你今日怎么了?谁惹你不痛快了?”
裴越催马跟上,面露苦涩,“今日陛下召我去御书房,说是要为你择选驸马。
”
“什么?”明怡狐疑地瞥着他,明显不信。
裴越便将御书房之事一五一十告诉她。
明怡先是一阵讶异,渐而惊叹,到最后只余一声叹息,徐徐驱马向前,正色道,
“东亭,陛下之言,你尽数不必放在心上,吾二人即便称不上世间豪杰,倒也算一介能士,何必拘于陈规旧俗、虚礼名分?于我而言,一不喜束缚,二亦不愿你因我放弃庙堂。
”
“嫁娶一事,愿你不必再提,若你为我违背祖训,只会叫我心存愧疚,如此这段情愫便如酒里添了些许酸酿,滋味怪异,不伦不类,久而久之,失去其本来滋味,难以下咽,暮年之时,你兴许也为年轻时不曾施展抱负而心存怨怪,佳偶变怨偶。
”
“吾愿,经年之后,任凭岁月流转,你仍是经天纬地的裴东亭,而我亦是洒脱自在的李蔺仪,你我二人,不论嫁娶,守心相望,就此一生,可好?”
裴越将她每一个字眼搁在心里咀嚼细咽,迟迟未语,兴许是自幼刻在骨子里的规矩使然,他着实不大能接受与她这般不记名分厮守,是存了经年之后明媒正娶的心思,只是明怡所说也无错,眼下二人兜兜转转驶入这窄崖,是逢山开路,还是作茧自缚,皆在一念之间。
二人驶过一段狭坡,跃上坡顶,迎面浩瀚的晚霞铺在天际,层层鱼鳞覆着一层彤彩延绵至天地尽头,举目一望,蔚为壮观。
裴越望着这片辽阔的天地,耳畔被山风鼓噪,心也由之开阔,良久方应一声,
“好。
”
山风拂动二人周身,两道衣摆被猎得簌簌作响,裴越偏转眸来,凝望她眼底,好似在那身铮铮傲骨下,窥见曾经那片燎原的狼烟烽火,想起她这一生风雨兼程,风餐露宿,不由心痛如绞,
“蔺仪,待太子登基,承玄入朝,我便携你遍览山河,叫你瞧瞧,被边关将士守护的那片家园是何等模样,如何?”
明怡闻言,眼底蓦地燃起一簇难以磨灭的亮光,这何尝不是无数边关将士的夙愿。
正好,她去云州,替东子看一眼他那四岁多的女儿。
去余杭,寻到晓晨兄老宅,告诉他家老母,灶旁的墙垛里还藏着五锭银子。
再去顾州,帮旭哥儿打听打听,那个叫秀儿的姑娘是否仍在等他…
明怡绵绵地笑着,已在脑海生出无限遐想来,
“一言为定。
”
应着这话,明怡一马当先跃下山坡往章明太子的陵园驰去。
翌日明怡回到北定侯府,皇帝再度下了诏书,传她御书房觐见,明怡思忖再三,终于决定去御书房见皇帝一面,不过当然不是与他叙交情,而是为商议重整探军司一事,皇帝喜不自胜,自是明怡要什么人手均给调派,欲取档案也悉数送去,至万寿节前夕,明怡便在忙这桩公务。
不得不说,有了皇帝,太子和裴越三人明襄暗助,明怡很快将探军司从锦衣卫下重新分割出来,直隶五军都督府,重整各司,厘清职能,仅仅月余,探军司便初具规模,接下来便是遴选一批精干人手,并将往日那些暗探重新整编,遣往北齐、北燕乃至西域诸国潜伏探听情报。
忙起来,光阴飞驰,眨眼间便到了万寿节这一日。
万寿节乃朝廷一年一度最隆重的庆典,每年的万寿节京中官署皆休沐三日,举国同庆。
至九月十二日的正日子,一如既往在盘楼举办盛宴。
明怡本是不去的,她近来为探军司一事忙得焦头烂额,哪有心思去给皇帝祝寿,听那些靡靡之音,怎料,这一日,七公主非将她架上了马车。
“父皇说了,今日要为我挑选驸马,母后不在,只能请二姐给我掌掌眼。
”
事关妹妹终身大事,着实不能小觑,明怡思忖再三,决意随她一道赶往盘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