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针锋相对(2/3)
大队更不会,但只要想到打印好的鉴定书会夹进卷宗,被预审科的人,被检察院批捕科、起诉科以及法院的法官们一个个看过来、传下去,案结后封存到档案里,瑕疵随案卷永久保存,她就坐立不安,好似肉里扎了一根刺没拔掉。
她越是追求完美,老朱就越是想喊上她,陈晶晶和朱法医的合作模式就这样约定俗成了。
简单的活儿老朱一个人能搞定,复杂一点儿的有技术员协助做记录,负责拍照的一般是小何。
今天情况特殊,所有技术员都出现场去了,老朱在第一人民医院抢救室等结果。
当薛医生出来宣布伤者瞳孔放大停止呼吸时,他立马打电话报告曲晓明,趁着殡仪馆派车过来拉尸体的空当儿,他自个儿开车拐到队里,自作主张接了陈晶晶当助手。
好在天冷,尸身相对容易保存,男人的发梢上还残留着定型摩丝的香味。
“内脏器
官正常,消化道残存食物显示,死亡时间距末次进餐约九小时。
”写完这一句,陈晶晶的记录才告结束。
剩下的拍照工作,留待技术员回头再补。
从位于西郊的殡仪馆出来,天都快亮了,陈晶晶坐着朱法医的车直奔城南。
一路上她困得眼皮直打架,腿脚和双手冰凉,车里的暖风吹得滋滋响,热气打到脸上,她昏昏欲睡。
陈晶晶身旁放着一个沉甸甸的物证袋,牛皮纸里边包了双层塑料袋,袋子里盘着一根大金链子和九个大戒指,分量足有一斤重。
这个被一枪爆头的家伙到底是什么人呢?
天亮前的城南街道十分冷落,只有扫街人和送奶工的身影偶尔出现在马路上。
马路两边高大的梧桐树在寒风中瑟缩着,枯黄的树叶快要落尽了,稀疏的枝桠渐渐被夜色消融。
居民家的窗户还都黑着,人们正在沉沉的睡梦中。
越靠近服装市场,街上的气氛越显得紧张,这种紧张是由不时呼啸而过的警车制造的。
案发地化肥新村已经被警戒线封锁,各个出入口都站着穿制服的民警。
一名值勤民警认出了朱法医的车,主动让行并且在对讲机里关照沿路卡点接应引导。
白壳桑塔纳在居民楼间穿行无阻,最后停在事发楼栋前面的晾晒场上。
法医是到达现场的第四拨人。
陈晶晶和老朱跨进101室的门时,现场勘查工作已经接近尾声。
“小何,弹头找到没?”老朱最关心的是那颗致命的子弹。
小何手上的白汗布手套已经泛出黄黑色,他冲老朱招招手:“老法师,您来这边看。
”
老朱和陈晶晶什么也没问,跟着他穿过房间,迈出通往院子的门。
院子里黑漆漆的,手电的强光照到南侧窗户外沿,钢窗的槽缝里赫然可见两枚黑不溜秋的弹头,已经被爆炸的高温烧得变了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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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屋后,小何指着本子上他自己画的现场图继续给老朱解释:“中心现场所在的101室西房紧挨着院子,朝南的钢窗共有三扇九块玻璃,左下角玻璃有三个大小不一的放射状碎裂洞,分别是三颗子弹射击所致。
围墙顶部有明显蹭踏和剥落痕迹,射击点在围墙上方119厘米处,枪击位置与目标之间直线距离677厘米。
”
陈晶晶边听边环顾四周,心里多少有些惊悚:这可是一起有预谋的枪杀案,竟然发生在一幢这么普通的居民楼里,要是左邻右舍的住户知道了,还不得吓坏了?
“勘查院子时发现的三枚弹壳已提取。
”一直站在主卧室床脚边的曲晓明突然开口了。
他示意小何把装进工具箱的一个透明塑料袋取出来,指着袋子里的三个弹壳,“朱法医你看,三个弹壳尾部的撞击痕一模一样,依我看,这三颗子弹全部发射自同一支小口径标准步枪。
”
“案犯一共打了三枪,其中一颗子弹穿过窗户玻璃击中被害人头部,另外两颗被钢窗的防盗栅横条挡落在窗沿上。
”老朱的脸上再也看不到睡意,此时简直两眼放光。
“致命伤由子弹贯穿脑干所致,曲队,槜洲市局的技术员马上就到了,等他们来了,我们再进一步检验。
”
曲晓明拍拍老朱的肩膀:“放心,省厅的法医和弹道专家已经在路上了。
”
陈晶晶想象着,三颗子弹先后从围墙上端向下斜划过天井,越过葡萄架的横杆,其中两颗被钢窗的防盗栅横条挡落,一颗正好钻过两根防盗栅中间的空当儿,穿透窗玻璃,精准击中床上躺着的受害者的右侧脑门。
这等身手,非经专门训练的枪手无法完成。
被害人住的这套单元房是两室一厅一厨一卫格局,大小两个房间并排朝南,小房间有一扇通往院子的门。
空荡荡的客厅里只放着一把黑皮靠背轮椅,东侧小房间地上铺着一张双人席梦思,床头有一台小电视,此外没有别的家具。
主卧室床脚正对着进门处,屋角竖有衣帽架,钩子上挂着几件男人的衣服。
床头靠墙是一张木质三屉写字台,台面堆着大大小小的旅行包和衣物,散乱地摊放着烟缸、香烟、茶叶罐之类的杂物,在这些物品中最显眼的是一部红色按键电话机。
再看床上,双人床紧挨南窗,床上被褥凌乱,枕头和床单上留下大块暗红色的血痂,尤其是枕头上的黑红一片,那是已经板结在一起的血浆和灰白色脑浆。
主卧到客厅铺着人字形拼木地板,地板上有不成摊的血迹,应该是受害人被从床上慌忙搬下来时滴落的。
墙壁四白落地,没有任何装饰物,空气里混杂着酒气烟垢气和浓烈的定型摩丝气味。
陈晶晶的目光扫过屋子里的角角落落,最后落在写字台边靠墙立着的一个物件上。
所谓的视觉冲击,在她明白过来那是一条假腿的瞬间达到了顶点。
这东西有个官方称谓--义肢,说白了就是一条穿着笔挺深色西裤和锃亮皮鞋的假腿,不同凡响的是,裤腰上耷拉着一根黑色皮带,带扣上张扬着一条金色的鳄鱼,袜子、皮鞋齐全,她看出鞋背一侧有个精致的“金利来”标志。
这等派头,和九个戒指的主人身份挺般配。
从现场出来,天还没亮透,曲晓明让大伙儿赶快去吃点儿东西填填肚子,9点钟到青莲派出所会议室集中。
陈晶晶知道这时候刑警队没一个人会回队部,顶不住的可能先去派出所的值班室眯瞪一会儿,或者到所里找点儿泡面饼干之类。
她一个女的,没法跟他们待一块儿,还得先回队部一趟,于是让老朱送她归队。
看着坐在驾驶座上的老朱疲惫的脸色,她有点儿过意不去,要是自己会开车就好了,可以让他老人家稍微歇会儿。
刑瞥队除了专职司机小袁,只有曲晓明、任天华和朱法医三个人会开车,陈晶晶都不知道上哪儿能学驾驶。
老朱是在部队学的开车,队里早先没汽车时给他配过一辆三轮摩托,不知怎么搞的,大家都说老朱只会开四个轮的和三个轮的,就是不会骑两个轮的。
任天华曾当面质疑老朱不会骑自行车这件事,遭到老朱义正辞严的驳斥:“三个轮子、四个轮子都会开,还能不会摆弄两个轮子的?”
任天华针锋相对:“会开三个轮子四个轮子有啥稀奇,本身摆那儿就不会倒,能开两个轮子才算本事,要不你给大家展示一下,喏,我的永久牌自行车借你,我赌一百块钱你骑不了。
”
战书下了,但老朱不接招,推说寻呼机响了得去办公室回电话,来了个金蝉脱壳。
刑警队唯一的法医到底会不会骑自行车从此成谜。
“朱法医,你到底会不会骑自行车呀,告诉我,我一定给你保密。
”陈晶晶没话找话,一心想给开车的老朱提提神。
“谁说我不会,小儿科,这有啥好保密的,小陈你也信那个任天华瞎编。
”果然,老朱一听这话睡意顿消,嗓门立马高了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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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骑也没啥,我爸就不会骑自行车。
”陈晶晶轻描淡写。
“真的?你爸?"老朱放松地笑了,丝毫没意识到这笑容已经把他的秘密给出卖了。
陈晶晶在后座上忍住笑。
老朱到底是技术出身,经不起诓,一句话就露了馅。
陈晶晶好歹是预审专业出身,虽说她一天也没正经干过预审。
多年前到公安局报到,政治处分配岗位时给她来了个一锤定音:是个女的,挺好,刑警队正缺一个女内勤。
来刑警队报到的第一天,杨师傅就给她打了预防针:“小陈,我说实话你别不乐意听,其实内勤就是个百搭,一天忙到晚都说不出忙了啥,而且人人都可以差使你,唉,你等着瞧吧,我可是解脱了。
”
几年下来,陈晶晶深刻体会到师傅的话一点儿没错。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队部一摊子日常事务,有的都说不上来是个什么事,比如厕所水箱坏了得找人修,比如值班室里蚊香用完了得补货,这些鸡毛蒜皮却又事关每个人切身感受的事,都归内勤管,而且每一桩每一件都是立木造桥,得马上办,马上好,一刻都耽搁不起。
除此之外,平时哪儿缺个人手或者哪个活儿既不属于侦查员又无法归类到技术员时,大家也都会想到陈晶晶,用她填补上去顶岗似乎总能大差不差。
对此,陈晶晶早就适应了、习惯了,接受了这个任劳任怨、默默奉献的角色分配。
怀孕以后她曾经有过幻想,产假期间谁来接她的活儿说不定就能顶她这个内勤岗,这样一来自己就可以脱身了,干外勤侦查员多爽。
1995年国庆节后,陈晶晶休完产假回刑警队上班。
这一年,响应卫生城市创建,金枫的公家单位都在忙着搬迁以提升办公条件,不少单位已经腾挪到了更气派的办公地点。
这一年,刑警队升格成刑警大队并且从公安大院两层楼的民国老建筑搬出,安置到了原先消防队的营区,整个三层楼面和院子都成了大队部。
临时接替四个月内勤工作的是刚出警校门的学弟邵勇。
小伙子掰着指头等师姐回来上班,看见陈晶晶归队,邵勇立马就回了他的大案中队当侦查员,一刻也不愿意在内勤室里耽搁。
那天一大早,他欢天喜地地把陈晶晶领到二楼的内勤室。
“姐,这个位置不赖吧?挨着大队领导的办公室,等于说,四位领导排下来,第五位就是你呀!”
“逗我玩啊,你当我不知道,我是大队排最末一位的好吧。
”嘴里这么说着,陈晶晶对新的办公环境还是十分满意的。
她注意到新办公室装了空调,桌上配了一台新电脑,键盘上的护膜还没拆呢。
正如邵勇所说,目前整个刑警大队只有这一台电脑是386,最新款。
一切重新开始。
陈晶晶告别了四个多月婆婆妈妈的带娃生涯,重新穿回一身警服,重新干起了她的内勤工作。
要管的事比以前更多了,其中营房内务管理占了很大比重。
让她想不到的是,-个独立的食堂会平白增加那么多事务。
别的不说,炊事员烧好了饭菜,可能一屋子人没等动筷子突然接到警情全跑了;到了晚上,师傅不知道该把菜留多一点儿还是留少一点儿,多了浪费,少了抱怨,每顿吃饭的人都没个准数。
还有值班人员的安排,几乎每天都有这样那样的情况,安排了这个这个要出差,马上得找那个来替补这个,无论这个还是那个,每一个都需要她耐心沟通协调。
另外还有通讯工具、交通工具的调配,每辆汽车、摩托小到加油大到修理,没一样不费心。
还有外勤人员差旅费用报支等一大堆杂务,都在内勤的业务范围之内。
这些还是次要的,每月的案件统计和年终报表填报才是核心业务,陈晶晶必须精心应对。
眼下接近年末,刑事发案数量明显增多,盗窃劫等侵财案件天天接报好多起,外勤侦查员天天跑在外面,院子里很少见到他们的人影。
需要陈晶晶坐下来整理的大案分析报告一个紧接着一个,年内有两起凶杀案还没破,曲大队带了人天天盯案件。
城郊的乡镇刚又发了一起特大抢劫案,任天华已经赶过去了。
另外大队还有一项协助苏北警方抓捕逃犯的任务,听杨师傅说案犯涉嫌绑架杀害人质敲诈钱财。
陈晶晶是刑警大队唯一的女民警,经常是留守在家的那个人。
内勤都这样,不参加一线破案,但要负责案件信息收集和上报,这些文字工作都难不倒她,最主要的麻烦是,她现在多了一个孩子,心里得时刻顾着单位和家里两头,只能努力做好平衡。
白天让父母来家里看护孩子,她和丈夫商量,满十八个月就送到机关幼儿园,目前只能依靠父母帮衬。
为了减轻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