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数独(1/3)
在成为同事之前,任少白就见过兰幼因,而且是两回。
第一回离得远,他当时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有近视这个问题,以为所有人眼里看到的世界都跟自己一样,雾里看花的朦胧。
但即便如此,他也毫不怀疑,兰幼因是个美人。
一来,美不仅仅是在眼睛鼻子这些细微之处,还要看身段气质,兰幼因落落大方,站在那里就是顾盼生姿。
二来,她在舞台上演校园话剧,扮的是女主角,女主角总不能是个丑姑娘吧?
不满二十岁的任少白,勉勉强强从青春期里走出来,周围也不少女孩子,能让他记住的自然要是长得好看的那个,况且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他可不会虚伪地不承认。
第二回离得就近了,除了证实五官也是妥帖的,他还意识到另一件事,就是几年前自己对于兰幼因的第一印象是多么浅薄。
那天,他正被某件后来看起来无关轻重的事情困扰着,坐在公车的后排,百无聊赖地在推算一个数独,结果算到第五宫就卡住了——算数不是他的强项,只是数学系的舍友说,这个练习有利于强化思维、锻炼脑力。
就在这时,他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兰幼因正好奇地盯着自己的练习簿看,在意识到被发现后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这个数独跟平时报纸上的不太一样。
”
任少白就解释了一下,这是他们学校数学系同学彼此间出的作业,增添改动了一些规则,多少有点刁难人的意思。
接着,他又指着自己写好的部分反向验证,然而话说了一半就被打断了。
“这里的1错了。
”兰幼因的手指落在第四宫上,然后划到第一宫,“这会导致这里的5和6有问题,因为这一列就会出现两个8。
1应该到这里,然后这一列的这两个放4和7……”
公车摇摇晃晃,午后的阳光照在兰幼因的手背上,和阴影一起来回游移。
任少白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看向她的脸,然后一动不动地落在她因为低着头而垂下的睫毛上。
直到她一口气把九宫的答案都说完,任少白才慌忙转移视线,看到她手里的报纸,握成一卷,却刚好可以看到日期。
那天是民国廿八年,新历四月三十日。
到了华西坝那站,兰幼因下了车,跟在车站遇到的同学一道远去。
任少白有一瞬间想要跳车跟过去——要不是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只是兵荒马乱的年代,人和人的相遇都是数独里每一列的单一数字,不可重复。
兰幼因也记得那一天的相遇,但不是跟任少白,而是跟数学。
这倒不是说她过去从来没有学过数学,恰恰相反,她对数字的感觉好极了。
只是在那个下午,她忽然意识到了,数学并非是自己生活中那些有实际意义的计算,它还可能指向更形而上的世界。
她准确地记住了任少白手里的那个数独盘面,因为比报纸上能看到的难度要大,还有特殊的限定规则。
后来她也依葫芦画瓢,自己出题自己解。
有一天被学校的老师看到了,说如果她对数学感兴趣,便可以去旁听数学系一年级的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