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焰火(3/3)
萧琨:“是它在响?”
他们所站立之处再无他人,那短促的声音,确实是项弦的振魔铃所发出。
“这是谁制造的法宝?”萧琨的酒已经彻底醒了,问道。
“出自师父之手。
”项弦知道萧琨想问什么,解下木牌,递到他手中,说,“已经用了五十年,兴许有点坏了。
”
“沈括大师的法宝,不可能这么容易坏。
”萧琨环顾周遭,问,“它的监测范围有多远?”
“按理说是无限远,”项弦道,“与魔气的浓重程度有关,但通常十里之外,魔气弱了,便不响了,更不容易察觉。
”
萧琨十分疑惑,跃上龙亭湖畔一座亭顶,在漆黑一片的夜色里观察周遭,当魔气显现时,振魔铃就会振响,上次在成都驱魔司善于红面前,萧琨已经见过一次。
“魔气隐没的时候,振魔铃也不会再发出声音,”项弦一头烦躁,说,“你用眼睛看,是看不出来的。
”
“以前在开封响过么?”
“从来没有。
”项弦说,“你也知道,这世上的魔很少。
”
“它不仅没有坏,”萧琨说,“还很灵敏,刚才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就在咱们走去的方向……我去看看。
”
“哎!”项弦说,“等等,你会迷路,这里没有灯!”
龙亭湖畔是官员与贵商们所住的朱门庭,俱是豪门大户,两条路之后,尽是黑暗里连成一片的飞檐与屋瓦。
萧琨几步跃上飞檐,却察觉不到魔气的所在,短短一瞬,魔的踪迹便已隐去。
项弦则几步追了上来,踏上一户人家,喊道:“萧琨!萧琨!”
萧琨朝更高的地方跃去,到得一户三层高楼的房顶时,项弦又喊道:“别跑了,萧琨!真奴!”
“真奴!萧真奴!”项弦在寂静的夜里大喊一声,萧琨顿时差点脚下打滑摔下去,这个名字已经有将近二十年无人喊过了,令他心头一震。
“你怎么知道我的小名?!”萧琨回身,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项弦看过了自己的出生纸。
萧琨停步,转身想揍他,黑夜里却只能看见项弦模糊的身影。
项弦朝萧琨招手,萧琨便知项弦有了发现,从高处跃下。
“这儿!”项弦说,“你胡跑什么?找得到魔气?”
萧琨二话不说,快步来到项弦身边,项弦示意他看另一边。
“哪儿?”萧琨疑惑道。
“那儿,你看湖中心?”项弦自然而然地搭他肩,说,“别吭声。
”
萧琨定神望去,下一刻,项弦道:“三、二、一。
”
“当——”一声,钟楼惊天动地地敲响,吓了萧琨一跳,整座开封城瞬间醒了!
接着是从全城四面八方传来的欢呼声,霎时龙亭湖四周的树上燃起焰火,湖心处画舫中,烟花四处爆射,火树银花在那一刻苏醒。
“哇啊啊啊——”潮生在明楼高台上被乌英纵叫醒,激动地望着天下第一城开封,年夜时分,焰火的光照耀天地,开封八大楼上,飞檐喷出旋转的光烬,犹如无数长龙在城内穿梭来去。
等待在街头的百姓们纷纷点燃焰火,萧琨与项弦站在屋檐上,看着眼前的一幕。
开封的年夜烟火从大地升起,犹如光幕般缓慢升上天空,所有能看见的地方全在发光,五彩缤纷的光照亮了一刻钟前还漆黑漫长的夜。
项弦转身,在灿烂的焰火背景之下,亲热地搭着萧琨,随手给了他一拳。
“萧大人!”项弦笑道,“今年还请多指教了!”
萧琨既对开封之美叹为观止,亦对项弦此人叹为观止,他忍不住打量项弦,心道你这厮……幸而有诸多使命压着,诸多红尘俗物,你也看不上眼,否则以此脾性,若生作凡夫俗子,只不知世上有多少痴情男女,要与你托命相许。
萧琨正色道:“老爷,来年也仰仗您照拂。
”
两人相视而笑,这绚烂焰火持续了足足一刻钟,方慢慢沉寂下去。
“房顶上的可是项大人?”这家人终于察觉了,也兴许是先前不敢来打扰,管家匆匆到得天井内,毕恭毕敬道,“正天冷着,老爷请项大人赏脸,下来用点热糕。
”
“不了!”项弦说,“要务在身,叨扰,这就走了。
”
焰火熄灭后,项弦拉着萧琨回到大路上,萧琨问:“这是谁的家?”
“蔡京,”项弦答道,“开封最大的豪宅。
走,正使,容小的为您介绍一番,开年驱魔司的第一桩活儿就是……”
萧琨:“?”
“走水了——”有人喊道。
焰火结束后,全城水车出动,龙亭湖畔正是火官驻地,马拉水车叮叮当当地上路,游人自觉避让,散向全城四面八方。
“去救火。
”项弦说,“走罢,先从城西开始,那儿穷苦百姓最多。
”
萧琨:“既然怕走水,皇室还带头放这么多焰火?!”
城内满是弥散的硫磺烟幕,不少人开始咳嗽,远处火光四起,看上去犹如打仗了一般,凡事都要有代价。
萧琨那双漂亮的眼睛被烟雾熏得已经不想睁开了。
项弦说:“要不是怕没地方住,官家还想把万岁山一把火点了呢。
”
“走水了!走水了——”
萧琨只得跟着项弦,前往城西。
往年项弦都得四处奔走,既施法,又搬水,然而今年有了萧琨,萧琨独修水系法术,只要一刀顺劈,惊涛骇浪便铺天盖地倾出,解了火患之险。
“哟呵——”项弦则站在一旁,事不干己般喝彩,“哥哥真是水神下凡!英姿飒爽!”
项弦在旁拼命叫好,使唤他干活,简直令萧琨想转身,也送他一招顺劈。
“走,下个地方。
”项弦跃上水车后,与萧琨一同去往下个起火点。
萧琨:“你不动手?!”
项弦:“我修的火焰真术,不方便。
”
萧琨:“那往年里你怎么出的任务?”
项弦嘿嘿一笑。
整个开封都兴奋过了头,连皇宫东角也走水了,萧琨看完焰火后便疲于奔命,被项弦带着四处去救火,到得天明时分,才灰头土脸地回到驱魔司内。
乌英纵已煮好年糕,备上洗脸的热水,正与潮生等待他们归来,潮生一见之下,登时疯狂大笑。
“哈哈哈哈哈!你们的脸好黑!”潮生笑倒在地。
萧琨抹了把脸,看了眼项弦,意思是:你给我等着!
项弦脸上也全是黑灰,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打了个响指,说:“放个焰火给你看?”说着手指中绽放出绚烂光羽,飞向四面八方。
萧琨:“吃年糕!我要睡了!”
“不去拜神吗?”项弦说。
“不去,明天再说。
”萧琨吃完了年糕,朝榻上一躺,如是,度过了平生第一个,在开封一惊一乍、筋疲力尽的大年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