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贺岁(1/3)
项弦睡梦里都在笑,睡了两个时辰就醒了,匆匆忙忙去拍了几下门,等萧琨起来,好一起继续过年。
这是他自告别童年以来,所过的最热闹的一个年了。
犹记得那些模糊不清的孩童记忆里,住在会稽时,每逢隆冬之际,便要随着父亲、叔父前往祠堂祭祖。
那时的年节大抵是热闹又兴奋的,但留下的快乐不多。
一来族中事务繁忙;二来他是长子,大多时候都需与大人们待在一起,不能与同龄人无忧无虑地去撒野。
家中一贯将他当作成年男子看待,及至离开会稽,跟在沈括身边修行以后,他便在七岁上彻底被当作了大人。
沈括虽身兼严父之威与慈母之柔,偶有童趣,却终究年岁已高,这对忘年交师徒相处起来,传道授业解惑较多,像同龄人般一同疯玩极少,项弦更不时还需照顾年迈的师尊,乃至天性常得不到释放。
来到驱魔司后,身为副使,项弦更交不到地位相当的驱魔师朋友,赵构虽仰慕他,他们的地位却终究不对等——那是修行者力量与凡人力量的不对等,也是红尘琐事与持修心规的不对等,乃至项弦不能尽兴。
萧琨的到来,总算填补了项弦人生中的某个空白,既给了他并肩作战的陪伴与支持,亦多了个玩伴。
年初一近午,众人皆睡而项弦独醒,一旁鸟架上,连阿黄都在熟睡。
项弦先是去洗了个澡,半敞着怀,侧倚在正厅坐榻内出神。
片刻后他听见门响,萧琨被他吵醒,一脸疲倦,穿过前廊去洗漱,再出现时,已洗过澡,涤去昨夜的灰。
窗外雾蒙蒙的,开封城内还笼罩着焰火的硫磺味与雾气。
“下来。
”萧琨一身黑色浴袍,肌肤露出的部分俱白得像雪一般,脸上带着没睡够的戾气,要把项弦从正榻上赶下来,项弦只是往旁挪了点,让出少许位置。
看见萧琨起床,项弦的闲工夫就派上了用场,光着脚往他大腿上搁,被萧琨推开,项弦又继续踹他。
萧琨:“你是小孩儿么?!”
项弦:“哈哈哈哈!”
萧琨:“大年初一,第一句话该说什么?”
萧琨锁住项弦的脚踝,将他推过去些许,这几天里他一直不曾充足休息,每天都没睡够,项弦又动手动脚,去扯他袍带,萧琨浑身上下只有一件黑浴袍,被项弦扯走就要全裸。
几次防守后,项弦道:“好事成双、吉星高照、百年好合、龙凤呈祥、万事如意……”
“住手!”萧琨抓着自己的浴袍,半身已露了出来,为了不在年初一裸奔,他有限地修改了战术,意识到进攻是最好的防御,于是也开始扯项弦的浴袍。
“萧大人,老爷。
”
乌英纵也起来了,入内时,两人正在极限拉扯,同时动作一停,回手猛抽,都抢到了对方的浴袍。
萧琨:“……”
萧琨示意稍等,乌英纵便在厅内等着,项弦火速两三下穿了萧琨的黑色浴袍,萧琨则趁机穿了项弦的暗红浴袍,浴袍上还带着项弦的体温与气息,令他心中一荡。
萧琨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别再闹了。
“两位老爷,吉星高照。
”乌英纵先是笑着打了个千,说,“现在用斋饭,还是稍后用?”
“潮生呢?”萧琨系上衣带,问道。
乌英纵:“还睡着呢。
”
“先吃罢。
”萧琨吩咐道。
开封的习俗,年初一头顿吃斋,因为初一上午要出城参拜。
萧琨完全不想出门人挤人,只想在司内休息。
片刻后,乌英纵上了白米,配豆腐、木耳、各式山珍与年糕共炖的烩碗菜,两人便在正厅内用斋。
“看不出乌英纵的手艺这么了得。
”萧琨说。
驱魔司虽只有一名管家,从上到下,却是打理得井井有条,澡房厨房客房,但凡乱过的地方只要一转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乌英纵就整理完了,既能陪潮生,一日三顿也不耽误。
项弦答道:“他大部分时候也偷懒,买外头的现食。
”
萧琨:“开封饮食比上京好多了,但规矩也多。
”
项弦:“潮生说不得还要睡,咱俩出门玩,不等他了?”
萧琨本想拒绝,但转念间改了主意,说:“得去查昨夜之事。
”
项弦本想约萧琨踏青,却被提醒了昨晚上的魔气。
“你不想去?”萧琨说,“贵国的麻烦,我正乐得不管。
”
“行罢。
”项弦无奈道,“只不想年初一就干活儿,我不过想着下午去蹴鞠,答应了高俅。
”
萧琨:“待金兵南下,一刀送他归西去,届时自然就去陪完颜阿骨打蹴鞠了。
”
“正使,”项弦道,“大过年的,不要咒人死。
”
萧琨对高俅不能说深恶痛绝,却也是毫无好感,项弦想到昨夜,多半是高俅搂着自己,又是耳语又是谈笑,未免太亲热了些,导致他吃醋了。
“我与他真的不熟,”项弦又澄清道,“我入开封,不过两年。
”
正值此时,外头石狮子突然叫了起来。
“贵客到啦!贵客到啦!”
“太子殿下驾到——”
“不会吧,”项弦道,“这才年初一啊!一个两个的,这么勤快做甚?”
萧琨与项弦还穿着浴袍,一时也来不及换了,萧琨只得说:“请他进来罢。
”
赵桓一身衮服,进了驱魔司,项弦与萧琨亲自到门廊前来迎,赵桓表现得心事重重,仿佛也没睡醒,只是点了点头。
项弦又道:“吉星高照,殿下里头请。
”
萧琨只是拱了个手,没有说话。
“你一定就是萧琨了。
”赵桓开门见山,说道,“昨日夜宴时,郭京朝我禀告事实经过,我爹那里,你们不用再管,我已传令吏部为你拟派文书,三日后交呈予同平章事过目后,你的任命状就会下来。
”
项弦心道郭京这次办事倒是飞快,忙道:“谢殿下恩典。
”
“谢殿下。
”萧琨毕竟是辽人,朝宋国太子谢恩相当不习惯,却仍按捺本性,表现出了顺从。
赵桓打量萧琨,拍了拍他的肩,说:“我对你毫不了解,全凭项弦举荐。
不过我相信项弦的眼光,驱魔司一应事宜、大宋的国运,来日就多仰仗二位了。
”
项弦一听便猜到了,上次自己所述“天命之匣”一事,皇帝赵佶也许不信,而太子赵桓,却必然相信。
郭京一定告诉了赵桓,萧琨的加入,是来为大宋办事,解决那个所谓两年后的浩劫预言,而对赵桓而言,重要的是能解决问题。
正副使都在金石局管辖之下,出了岔子找郭京就是,对赵桓而言,官职本身无足轻重,想封多少官,一句话的事。
唯独在“北传驱魔司执掌”的身世上,赵桓生出少许疑虑,只担忧因辽国灭亡一事,这个名唤萧琨的亡国之人,会不会因此而恨上大宋?届时若对宋廷心怀怨恨,图谋不轨又该如何?
一番权衡利弊之后,赵桓决定冒一次险。
百余年前,太祖尚未将破碎山河收整的那个时代中,诸国有识之士跨过疆域,投奔明主并不少见;千余年前的春秋时代,谋臣名将改立门庭更是寻常。
况且萧琨若有项弦的实力,来到开封后,相当于一支上万人的军队,将为赵桓提供极大的助力。
项弦问:“殿下吃点什么?”
“用过了,刚从山上参拜回来,”赵桓进驱魔司后便以手指松开衣领,显然也累了,说,“半夜三更就带着大臣们跑了一趟。
”
项弦腾位让座,赵桓见两人都不说话,便道:“实不相瞒,大年初一,本不该谈此事,但事关重大,驱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