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长安(3/3)
”乌英纵说。
潮生会意点头,又见乌英纵仍心情低落,想必因上次两人被秦先生所掳,给他造成了沉重打击,这一路上话也变少了,虽依旧尽心尽力地服侍着,眉目间却多了几分忧虑。
潮生又要往他怀里钻,乌英纵脸上发红,说:“坐好,潮生,稍后还有人来,外头不比在家里。
”
潮生于是只牵着他的手指,又问:“后来那方士呢?”
“那不是好人,”乌英纵说,“他拿活人炼丹,是老爷与沈大师救了我。
”
那天,乌英纵与潮生被秦先生困在倾宇金樽中时,令他再次想起了当初被丹妖关在笼中之时,激发出了他的兽性与恐惧。
“劫难啊。
”潮生想了想,说,“长戈告诉过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劫要渡,我也有,只是还没到,渡过以后就好啦。
你已经很强了,哥哥,不要总念着些有的没的。
”
乌英纵认真地说:“老爷总说,天外有天,人上有人,让我不要执着于修炼,顺其自然就行,但现在看来,我就是太懒了,做得还是不够。
”
“等回到昆仑,”潮生高兴地说,“我找点仙丹给你吃,到时你就变得更厉害了。
”
乌英纵笑了起来,说:“不必了,我现在听见‘仙丹’二字就怕。
”
潮生不久前听项弦说起过,乌英纵脾性敦厚温和,虽根骨是上等,却没有成为大妖怪的野心,项弦也正因喜欢这点,才让他留在自己身旁。
毕竟正因如此,项弦能看清乌英纵本性,知道他并非抱着某种目的。
当然,表现在另一面上,则是不上进了。
乌英纵自从没保护好潮生以后,这一路上就总在反省,自己是不是荒废了修炼,应当更努力些。
“我教你一点昆仑的修行法术?”潮生说。
“是秘术么?”乌英纵问,“若是不许外授之术,就别了。
”
“不不,”潮生说,“没关系的,你若能学会,长戈一定还觉得很高兴呢。
”
潮生每日受乌英纵照料,只不知要如何回报他,送他法宝吧,乌英纵不要,自己也没有什么能为他做的。
乌英纵又长得高大帅气,令潮生越看越喜欢,能教他点粗浅的昆仑道法,潮生求之不得,当即在纸上简单画了经脉图,传授他白玉宫的绿叶心法。
长安城另一处:
“我怀疑魔还跟着咱们,”萧琨骑着马与项弦往城北去,说,“没有振魔铃在手,很难发现魔的踪迹。
”
“那怎么办?”项弦说,“是你要将它留在开封。
”
萧琨看了项弦一眼。
项弦:“?”
萧琨:“副使,我发现你最常说的就是‘怎么办’。
”
项弦一头雾水:“否则呢?”
萧琨:“上司问你话,是让你解决问题,你又将这麻烦推回来给我?”
项弦大清早的就被教训了,说:“啊,点我呢,才知道,可小的也办不到啊,萧大人!”
“从前你也这般?”萧琨心道还不是因为我来了,你便乐得当撒手掌柜,“你一定能再做一个振魔铃,只是懒。
”
“材料难找得很,”项弦说,“莫要折腾我了。
”
“我与你找去。
”萧琨说,“写张条子。
”
项弦只得道:“我试试罢。
”
萧琨:“你看,办法这不就出来了么?”
彼此熟络后,萧琨已大致知道如何使唤项弦了,除非天塌下来,其他都是小事,项弦绝不会主动跑腿,平日里萧琨得戳他一下,他才动一下,想物尽其用,就得不停地戳他,令他行动起来。
原知府宅邸的大门外,院墙足有一丈高,占地数亩。
“城内穷成这模样,知府家里挺阔气,”萧琨说,“你们大宋的朝廷命官,倒知道不亏待自己。
”
“天下乌鸦一般黑,”项弦随口答道,“你大辽也好不到哪儿去。
”
两人边抬杠边找后门,然而这深深院墙外贴满了符纸,转了两圈,找不到显眼的小门,萧琨失去耐性,说:“翻墙罢。
”
一丈高的院墙,对二人而言俱如平地,项弦下来拴马,萧琨先是跃上围墙,突然不吭声了。
“怎么?”项弦问。
萧琨朝项弦伸手,项弦几步助跑踏上院墙,两人牵手互握,借力上了去。
院内四处散发着极淡的黑气,若振魔铃在身,想必在靠近王宅的一刻,便已响了起来。
“必须查清底细再走。
”项弦说。
“嗯。
”萧琨环顾四周。
萧琨跃入王家后院,看见大宅厅堂外,贴着诸多镇鬼的符咒,想必是灭门惨案以后,新任知府为求心安,请附近道士贴的符箓。
萧琨走向前院,单手前推,厅堂大门缓慢洞开。
内里全是凝固的黑色血迹,墙上、地上、柱子上,极其惨烈,地面因连日以来下雪,痕迹已不可察,萧琨再转身,祭起法术,平地卷起一阵风,吹散积雪。
血迹蔓延到前廊,再到偏僻的角落中。
萧琨:“这里死了三个人。
”
项弦:“嗯。
”
“这里死了六个。
”
“逃跑时被杀的。
”
“这里……”
项弦与萧琨根据四处留下的血迹,开始还原当时的杀戮现场。
“妖怪速度很快,”萧琨说,“奇怪的是,没有脚印。
”
“没有脚印。
”项弦喃喃道。
这很不合理,若是狼妖、狐妖等兽类妖怪,必然会留下爪印,哪怕被积雪掩盖了,花园的泥土中、房中的地面也应有痕迹。
而没有脚印存在,正说明了又一个可能——这是一只鸟。
“仵作的报告说了什么?”项弦说。
“撕裂伤,”萧琨说,“看不出是何妖兽所为。
阿黄呢?”
“昨夜起就不见影儿了,”项弦说,“又沾花惹鸟去了罢。
”
他们来到后院,边厢前房门紧锁,贴着符,项弦推开。
“这是晚香上吊的房间。
”萧琨检查房间,没有异样,项弦问:“尸体呢?”
“都下葬了,就葬在这儿的后山上,”萧琨问,“挖一具出来看看?”
项弦沉吟片刻,点了头。
他发现与萧琨在一起办案,下决定相当爽快,简单地讨论之后彼此就会达成一致,从不啰唆争执。
他们来到葬下王家人的墓地,项弦做了个“请”的手势。
萧琨:“?”
项弦:“挖啊。
”
萧琨:“当然是你挖,还要上司动手?”
“我是纯阳之体,”项弦不想动,嫌麻烦,说,“会惊扰了死者。
”
“死都死了,还怕他惊扰?”萧琨说,“少拿装神弄鬼的说法来糊弄我,不吃这一套。
”
项弦忍不住大笑,手头也无工具,用法力罢,只怕控制不好连整片墓地都翻了出来。
他只得取下智慧剑,连剑带鞘一并戳进泥里,萧琨搭了把手,将棺木一起拖出来。
“确实是鸟类造成的撕裂伤。
”两人看完,一致确认,萧琨将棺材放回去,以法术掩盖,恢复了墓地,又回到了王家大宅中。
项弦在前廊里坐下,背靠柱子,缓慢下溜,躺着开始晒太阳。
“起来干活!”萧琨道。
“好好好,是,大人。
”项弦口中回答,却没有动作。
片刻后,他在花园里突然看见了一件东西,那是一小团挂在花丛隐蔽处的白色绒毛。
项弦过去,拈起那团绒毛,放在掌中,带着疑惑审视它。
“过来看看。
”萧琨说。
项弦说:“我在前院找到了这个。
”
萧琨:“这是什么?动物的毛?这不是羽毛。
”
“只有一处。
”项弦说,“你找到了什么?”
萧琨正在后院马厩旁,那里有一口井,上头盖着木板,他给了井口一脚,将木板踹开。
“是口枯井,”萧琨说,“里头有风。
”
项弦:“??”
项弦探头去看,接着被萧琨一脚踹进了井里。
“哎!”项弦马上稳住身形,说,“谋杀!”
以项弦身手自然不会脑袋着地,只见他一个翻身,跨步劈腿,靴底踏在井壁上,“唰”一声滑向井底,稳稳当当落地。
“看看风从哪儿来。
”萧琨在顶上说,又扔了根绳索下来。
萧琨拿着项弦找到的白色绒毛,回到前院里去看了一圈,没有发现更多,再回到马厩前时,突然不见项弦,快步来到井边,朝下喊道:“项弦!你还在里头?快上来!”
项弦突然从他身后无声无息出现,一脚把萧琨也踹了下去。
萧琨:“……”
萧琨轻飘飘落向井底,发现风的来处竟是一个洞穴通道,通道出现于井壁底部,不知通往何方。
项弦再次跳下,萧琨顺手接了他一把,让他站稳。
“进去看看?”项弦说。
“走罢。
”萧琨躬身,从随身物品中取出了一枚寒光四射的珠子,走进了通道,珠上光华流转,隐隐约约带着冰霜寒气。
“好东西,”项弦说,“哪儿来的?”
“曾经收伏北海一条妖蛟,所缴获的内丹,”萧琨随口答道,“很是费了我一番力气。
”
项弦:“送我罢。
”
“你要这东西做什么?”萧琨说,“想要宝物,自己弄去。
”
项弦:“我拿这个与你换,喏,阿黄的羽毛,也会发光。
”
“拿去拿去。
”萧琨被项弦缠得没法,只得把法宝送他。
这是个通往漆黑地下河的蜿蜒河道,起初他们只想看看有何异状,及至发现脚印后,才意识到也许与灭门案有关系。
“这脚印很小……项弦!不要这么玩!”萧琨正在低头查案时,项弦却拿着内丹,把它从萧琨的后领塞进去,那珠子乃寒蛟修炼百年的内丹,自带凛冽冰寒,萧琨差点就大叫出声,连忙抖自己的上衣,要将珠子掏出来,然而衣领一开,项弦又抓了把雪往里塞。
萧琨怒道:“你找死!”
萧琨将项弦摁在了洞壁上,项弦忙笑着躲闪。
不知道为何,昨日画过脸后,他总忍不住想捉弄萧琨。
似乎想以近乎恶作剧的行为,来引起萧琨对他的关注。
萧琨掏出那珠子,再不给项弦。
项弦伸手来抢,萧琨动作却很迅捷,朝侧旁一让,出手如风,项弦几次失手,最后萧琨烦不胜烦,做了个动作,示意再胡闹就要揍他了。
通道突然变得开阔,面前是方方正正的地下河,犹如一个迷宫。
萧琨相当震惊,长安府下,竟还有一座地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