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归途(1/3)
乌英纵与潮生离开中原后,搭上了商队的车,沿汉中路进天水,再前往银川路,辗转沿昆仑山北麓回白玉宫。
此地曾是古羌人国土,其后被吐蕃与西夏争夺多年,如今被置于西夏实控之下。
潮生的西夏语虽在六岁前所学,却依旧还会说少许,沿途遇见曾经的族人们,只觉颇为亲切,总忍不住与他们交谈,询问风土人情。
乌英纵为了让他忘记斛律光辞世之事,特地绕了一个大圈,带他一路游山玩水般地北上。
西北充满了贫穷破败的村庄,各苦地百姓朝不保夕,但至少日子还能过,大旱结束后,西夏民的脸上有了少许希望。
潮生与乌英纵犹如红尘中的小情侣般,一路上相依相守,离开喧嚣的开封,天大地大,回归自然,竟也另有一番乐趣。
乌英纵始终不知为何,当初潮生一眼便相中了他,只能说前世修来的缘分。
就像项弦常说,漂泊流浪,所托非人,受囚为奴,又被他与沈括救出,一切的一切,都是缘分指引,为了遇见潮生的那一刻作安排。
潮生则更说不清楚了,只知自己非常喜欢乌英纵。
皮长戈与乌英纵俱是一心一意地待他好,是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人。
而乌英纵较皮长戈更甚,近乎无时无刻不围着他转,少了他但凡一时三刻,也是万万不行,于是潮生更时时舍不得他。
对乌英纵而言,服侍项弦与服侍潮生,则是两种体会。
对项弦是尊敬与报恩;待潮生则是发乎自然的疼爱与在乎。
“你不高兴吗?”潮生问。
自从决定了离开汴京,乌英纵的心情就有点低落,此刻他抱着潮生,坐在商队的车斗中,与运往西海一地的货物待在一起。
乌英纵个头本就是驱魔司内最高大的,哪怕变幻为人,其肩背、胸膛亦是最舒服的人形软垫。
“没有,”乌英纵强打精神,说,“我很高兴,真的,潮生。
”
潮生摸了摸他的脸,注视他的双眼,乌英纵只得承认,说:“我只是有点紧张,我确实想与你去昆仑,但又离开了老爷,觉得自己有点……”
“自私么?”潮生说。
“内疚罢?”乌英纵的心情低落源于此,他为潮生而抛弃项弦,实在过不去心里这关。
虽然大家早已看见项弦与萧琨手上那红绳,猜测他俩定情已有些日子,只因萧琨脸皮薄,迟迟不公布,大伙儿也只得假装不知道。
离开汴京也好,省得碍他俩的事。
想到这里,乌英纵自我安慰,心情稍放松少许。
“阿黄也不知道去了哪儿,”乌英纵望向深秋长天,感慨道,“说散就散了。
”
潮生笑了起来,说:“咱们还会回去的,不是么?”
“对。
”乌英纵经过一番自我说服,勉强先放下内疚。
乌英纵很清楚,一入昆仑,红尘诸事,从此就与他们再无关系。
天魔伏诛后,仙界绝不会再干涉人间运转,哪怕潮生未来想下山,再入红尘,一弹指就是十年、二十年的光阴过去。
项弦是人,他会度过而立、不惑之年,再慢慢老去,犹如沈括般最终沉没于时间之海;而乌英纵自己,则像皮长戈、潮生般,拥有接近永恒与不朽的生命。
潮生亲了亲乌英纵的侧脸,乌英纵便脸红了,近日里潮生总喜欢亲他,作为回应,乌英纵则会亲他的额头。
两人从相识后迄今的相处里,最亲密的举动也仅止于此。
乌英纵活了两百余年,当猿猴时虽没做过,却也见过不少,但他从来不乱教潮生,毕竟潮生还什么都不懂。
奈何潮生已经十七岁了,只因他修习仙术,容貌较之同龄人显得更小。
数月后,他也要年满十八,在人间十三四岁须得成婚,若是寻常少年,眼下儿女都该有了。
哪怕是仙人,依旧托了个凡躯,该来的总会来。
潮生正在车斗上的货箱里翻翻找找,所谓的“到处看看”,里头大多是些卖到西夏境内的小玩意儿,想取点出来玩,逗逗乌英纵,让他高兴点儿。
“这是什么?”潮生很疑惑。
乌英纵:“……”
潮生取出一个匣子,上面是手绘的春宫图,乌英纵马上说:“这不是你玩的。
”
潮生:“???”
潮生一脸疑惑,看着图样,乌英纵好说歹说,将它收走。
潮生说:“他们在做什么?”
“生小孩儿的事儿。
”乌英纵在潮生面前,从不撒谎。
“啊。
”潮生懂了,阴阳交合乃世间基础原则,这点他还是明白的。
“可上头画的小人是男的。
”潮生说,“我再看看?”
乌英纵:“别看了……”
潮生说:“快给我。
”
乌英纵只得给他,手掌却依旧捂着,潮生要将手扳开,乌英纵那手指头纹丝不动,潮生抠他指缝:“你看,这分明是男的。
”
乌英纵马上把那一点点也挡住:“男的也行,虽生不出小孩儿,但这么做就一起玩,取乐。
”
“好玩么?”潮生问。
“我不知道,”乌英纵红着脸,快速地将它收起,说,“我又没这么做过。
”
潮生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那,哥哥们是不是经常这么亲热?”
乌英纵:“……”
乌英纵本以为潮生会说他俩,不料最先想到的,却是项弦与萧琨。
“不知道,”乌英纵答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
但很快,潮生望向乌英纵时,脸红了,当即避开他的目光。
两人讪讪的不说话,耳边只有车轮的嘎吱嘎吱声,彼此都明白对方心中所想。
潮生放好那匣子,又倚在乌英纵怀里,两人就像平常般,潮生揪着乌英纵的手指玩,乌英纵满脸通红,显然想到了更多。
从项弦与萧琨身上,乌英纵学到了许多。
乌英纵也想搂着潮生,亲吻他的身体,闻嗅他的气息,像情侣一般动情地疼爱他,甚至像那画上描绘的一般,与他纵情恣意。
仙家有双修之术,这算修行的一种。
尤其在天魔伏诛,决定与潮生回往白玉宫,成为永生不死的被选中者后,乌英纵总觉得心里有个奇特的愿望,在破土发芽。
人总是贪得无厌——乌英纵常常告诫自己,不能像人一般,得陇望蜀。
但面对红尘中“情”之道时,却又不可避免地败下阵来。
乌英纵将自己视作潮生的所有物,自己是修炼的妖,潮生则是神州至高之境的执掌者、昆仑山的仙人,不能冒犯了他。
奈何潮生根本不知这些规矩,总在他身上摸来摸去,摸他的胸膛,摸他的喉结,换作是另一只小猴子,乌英纵说不得将大吼一声,抱着他按倒,该做什么做什么,那种想不停撕扯对方的爱,已经在他心里憋得实在太久了。
但他不敢对潮生这么做。
有时他总忍不住想,潮生要不是神仙,是只小猴子多好。
乌英纵会带他回白帝城,两人成天挂在树上,白日夜间都搂着他,既亲又舔,让他头上那搓毛湿漉漉的,永远也干不了。
但天底下的猴子这么多,乌英纵细想起来,从没喜欢过其中哪个。
他又不禁想起当年沈括之言:“谈情说爱的好处,你们迟早有一天会知道,有了两情相悦的人,连神仙也不想当。
”
乌英纵正出神,潮生又在他身上摸来摸去,解开他内衽,将手放在他胸膛取暖,乌英纵低头看了眼潮生,忍不住又亲了下他。
“不能乱摸。
”乌英纵把潮生的手拉上来一点,说,“你自己没有吗?”
潮生最近对他的身体相当感兴趣,因为乌英纵是成年男子身形,比他大了一倍,关键他触碰到时,乌英纵的反应还很有趣,显得惬意又难为情。
但乌英纵不让他再摸,拉开他的手,放回自己的胸膛上。
“你是我最喜欢的人了,不对,猿。
”潮生抽出手,搂着他的腰,倚在他肩上。
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对这大猿的喜爱之情,只想给乌英纵点好东西,但这还远远不够,毕竟他并未从潦草的人类生活中学到多少关于爱的表达,只记得母亲的疼爱是亲脸与抚摸身体。
“你也是,不管你是什么,潮生。
”乌英纵红着脸,说道。
先前宝音听见他们这么说话,实在受不了,求饶道:“你们平日里就没别的可说了么?”
然而潮生翻来覆去,就只会表达对乌英纵的爱。
他又问:“你觉得你是人吗?”
“你将我当作什么,我就是什么。
”乌英纵说。
潮生只觉得乌英纵对自己而言不一样,无论是爱的方式还是爱的类型,却说不出来更多。
他又跪坐起来,搂着乌英纵的头,让他埋在自己怀里。
乌英纵被他捂着头脸,也不挣扎,笑道:“别总动来动去,你是猴儿么?”
“我是老爷,”潮生说,“我不能好好坐着。
”
两人又一起笑了。
正值此刻,商队进入西夏国境,绵延的关卡明显比上次守备森严了许多,俱是四处巡逻的卫兵。
商队停下,预备文书交由国境军查验。
乌英纵示意潮生稍等,说:“我取文书。
”说着翻身潇洒下车。
守备军大声呵斥,让商队规规矩矩排好,又有人上来依次检查货物。
乌英纵站在商队一侧,与西夏士兵交谈,预备了贿赂的银钱予那队长。
“开封的?”队长说,“宋人到西夏来做什么?你不是商队的,要去哪儿?”
乌英纵解释道:“这是我家少爷,我俩须取道往西域去,这里是高昌王毕拉格签发的文书。
”
“你们是回鹘人?”那队长打量潮生,说,“也不是回鹘人。
”
“下来。
”有士兵示意潮生,并开始检查车上货